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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春风轻慢柔和, 吹的人心头软绵绵的。

在经受了真假宗主与魔教侵袭的重大风波后,青阙宗终于恢复了之前的安详宁静。演武场上朝阳炽烈,人声鼎沸,宋郁之沉肩凝气, 身形矫健, 一剑下去, 山石迸裂,尘土激荡, 众弟子欢声如雷。

这趟魔教涉险之行,本可说是十分圆满的。宋蔡二人‘机缘巧合’偶得宝物, 并从纷争不止的魔教全身而退,回来后宋郁之更是恢复了之前的功力,乐的戚云柯饭都多吃了几碗——对于任何一个门派来说,悉心栽培十几年的传嫡弟子都是异乎寻常的重要。

天公作美,人逢喜事, 但众弟子却诡异的感受到了一种违和笼罩在万水千山崖上——向来笑口常开温和可亲的小蔡师妹, 忽然改脾气了。

第一个撞在她刀口上的就是四师兄丁卓。

作为第二回 被爽约的丁少侠觉得自己很有理由生气, 于是在曾大楼办的同门小宴中不哼不哈的刺了蔡昭几句,类似于自己果然是无名小卒, 不然也不会每回都被忘得干净。

原以为小蔡姑娘会如以往一般拱着小拳头笑着赔个罪, 然后两人再订战约。谁知这回她二话不说拍下筷子, 冷着脸揪起丁卓的袖子,一路拽回了丁卓的居所, 并让人看紧院门,不许任何人进去。

约两三炷香后, 蔡昭面无表情的出来了, 月华长裙甩出六亲不认的架势, 无人敢上前询问,而丁卓将自己关在屋里足足三日,再露面时一身忧郁,以往顶破天的倨傲之气少了一半。

破竹轩内发生了什么虽无人知晓,但据扒墙头的弟子说,里头一直发出叮叮当当的剑击之声,之后进去收拾的奴仆说一地都是碎裂的碎剑片,两人应该狠狠打架了,打的可能还不止一架。

没人知道决斗结果,也没人敢去问,只知道蔡昭推门出来时,冷冷的向跌在地上的丁卓撂下一句,“学武是用来做戏给人看的么,生死相搏之际,哪个会等你沐浴焚香再问你心口疼还是吃撑了!四师兄再这么端着,就一辈子闭门造车吧!”

这件事的好结果是,丁卓开始积极参加同门之间的比试了,还向戚云柯表示希望有机会下山历练;坏结果是‘鞭策’众弟子的师兄又多了一位。

第二个撞到蔡昭刀口上的是宋郁之。

其实宋郁之对破竹轩的闭门比试结果毫无兴趣,只不过想寻个借口上椿龄小筑罢了。

“昭昭师妹那日与四师弟比试结果如何?”宋郁之一板一眼的询问。

蔡昭一脸惊讶:“你我在幽冥篁道并肩多日,难道你会不知道。”

宋郁之当然知道。

蔡昭本就胜出丁卓一筹,但她之前只在落英谷中修炼,还是后来魔教闯上万水千山崖才给了她历练的机会。然而那一回毕竟过于短暂,并且一旁掠阵的是李文训等人,她多少笃定自己是性命无忧的,不比这趟亲赴幽冥篁道真刀真枪的拼杀。

魔教教众又不讲武德,连日历险中蔡昭没少领教各种明刀暗箭,武艺自然飞速精进。依照宋郁之估算,赴幽冥篁道之前,一百七八十招内蔡昭可以击败丁卓,从幽冥篁道回来后,拿下丁卓估计在百招上下。

宋郁之毕竟不善言辞,最后只好直接问:“几招之内?”

蔡昭:“七十八招。”

“这么快?”宋郁之有点吃惊。

“我拔了艳阳刀,四师兄心疼他的‘长空’剑,没敢跟我正面对劈。”蔡昭耸耸肩。

宋郁之:“……同门比试而已,何必拔艳阳刀。”

“我是为了四师兄好,他太讲究了,临敌之际会吃亏的。”

如此,对话便结束了。

高傲冷峻如宋郁之,也察觉到小师妹没有聊天兴致;若换做以前,笑吟吟的小姑娘从话本子到庖厨的新菜色,东拉西扯就能说上一堆闲话。

宋郁之只好自己找话:“我送来的那些卷轴,师妹都看了么。”

“都看了,挺好看的,比话本子还精彩。三师兄还有么,再来点新的吧。”

“……”宋郁之,“师妹就没什么想与我说的。”

蔡昭想了想,“有的,师兄跟我来。”

她扯着宋郁之的袖子往外走,穿过走廊与花圃,来到椿龄小筑后院的一处凉亭,凉亭上架着一根长长的竹筒。

蔡昭踮着脚尖,远远一望,“我就知道,这个时候他们一准会来。”

此处地势较高,恰好能望见下方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有两人正在低声说话。

居然是戚凌波与戴风驰,不过只能看见他们两个脑袋,听不见说话声。

蔡昭将宋郁之推到竹筒旁,示意他俯身去听——也不知这竹筒是怎么设置的,戚凌波与戴风驰的说话声源源不断从竹筒中传了过来。

“……昨日不是说了让二师兄多吃点吗,我看你今日又瘦了。”戚凌波的声音。

戴风驰叹口气,没说话。

“为何我们非要到此处来说话,二师兄怎么不来仙玉玲珑居找我了。”

“我如今情形尴尬,不想连累你。”

“当初二师兄是受了蒙蔽才帮那冒牌货的,又不是有意为虎作伥。我跟爹都说了,爹说一点都不责怪二师兄呢。”

“师父慈爱厚道,他自然不会责怪我。可是一众同门该怎么看我呢,三师弟都能发觉那冒牌货的不对劲,我却丝毫不察。”

“三师兄自小跟着父亲长大,若论对父亲的了解,连我这个做女儿的都不如,何况二师兄你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二师兄你别自责了,我看了都心疼。”

“凌波,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不过我们以后还是远着些的好。我们都大了,不比小时候,你若与我太亲近,三师弟要不高兴的。”

“不高兴?哼!三师兄眼里从来没有我,别说我与谁亲近,便是我哪日死了,他都怕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师妹别这么说,你们毕竟…唉…师母对我有抚育之恩,我不能害了你。我虽武艺低微,但只要师妹你有吩咐,千刀万剐我也来!如有违誓,天诛地灭!唉,不过我们日后还是少相见了罢!”

戚凌波过了半晌,才道:“……二师兄,这几日娘时常对我说,叫我想清楚婚事。”

“师母怎会说起这话?”

戚凌波道:“娘说,嫁人过日子,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无边的尊荣权势,究竟能不能抵过心头冷落与半生寂寥,叫我想清楚。”

“师母,师母真的这么说?”戴风驰的声音都发颤了,“师妹,师妹我…诶诶,师妹等等我,等等我…”

一阵脚步声,两人走远了。

宋郁之放下竹筒,看着蔡昭。

蔡昭也看他。

两人对看半天,最后宋郁之道:“这竹筒你是做的?”

蔡昭道:“第一回 看见他俩在那儿说话后,我就连夜砍了根竹子做的。这距离恰好,再远些就声音就传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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