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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萧瑟景象,再朝高克新的坛子一瞧,可不就落了个伤怀盈眶嘛。

“南师弟,这才下船,人还跟着水波晃荡呢,脚下可要踩实了。”

“师兄放心,高师叔很好,”南善时倒是有点孝心,一路将骨灰坛子擦得干干净净。

小掌门暗自坏笑。

这坛子里面的灰是他们从白马废墟随便装回来的,有没有高克新还不知道呢。

但多半有魔教贼人的。

若被葬在嵩山祖地,估计得把祖宗们气得掀开棺材板。

“让让,劳烦让让”

在城门口微微发愣的南善时朝旁退了退。

一个青年女子骑在马上,戴着帷帽,帷长至腰,看不清面容。

还有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坐在两人抬的肩舆上,他双眸浑浊,像是个瞎子。

前方有两名携剑人开道。

一人牵马,马旁站着两名带刀护卫。马后还有六人,一人背笠防止下雨,一人扛茶床,一人背交椅。

还有三人拎食盒,挑灶及餐具箱货。

围着青年女子的人均裹幞头,圆领窄袖襦,裤扎膝下,便于行走。

想必是本地大户,秋游回来的。

这些人步伐稳健,都是练家子。

“那是谁?”

渡口有人回应道:“风家的三公子风满楼啊,那马上是他夫人水秀云。”

“他二人恩爱得很,叫人羡慕。”

赵荣耳听八方,听到二人名姓时微微一怔,朝他们消失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走吧,先进城找个地方吃饭。”

裕溪渡口相当热闹,

此地靠着庐州,又与金陵相近,人烟繁华,游人如织。

衡山派在衡州府走到哪里都能被人认出来,可江城这边,似他们这种青衣执剑打扮的江湖人数不胜数。

沿江之地帮派众多,门派林立。

他们十人进城,别人一眼扫过也懒得多看。

唯有本地把头最热情:“诸位朋友,可要引路?”

赵荣摆了摆手,谢绝了。

把头有好有坏,有的专做引路生意,有的则把你带入黑店。

他们才下船,本地把头眼尖得很,岂能瞧不出是生客?

虽不怕麻烦,却不想添麻烦。

赵荣走在花岗石板的街道上,见到两边皆是青砖黛瓦楼房,清一色徽派风格。

又见商店铺肆,鳞次栉比,是真正的商贾辐辏地。

走进一家三层客栈,在店小二的吆喝声中,他们坐上二楼靠窗两张桌子。

点好饭菜正等待,

莫大先生闭目养神,赵荣则是东看西瞧,觉着什么都新鲜。

江南之地的人自然会玩。

客栈天井院中,几位打扮素雅的美貌女子正哼唱小调。

还有一位中年男人戴着高桶东坡巾,穿道衣,云头履,一派名士打扮。

然而.

他却是在作画,将哼唱小调的美貌女子描摹在画中。

只不过放浪形骸,画中人衣衫更显单薄,叫什么《薄纱藏趣图》。

竟然很好卖.

赵荣瞧了盏茶时间,只不过是欣赏这人的笔法。

忽然,莫大先生睁开眼睛,赵荣也收回目光。

他们在街道的北边,此时朝南看去。

少顷,衡山众弟子们也做出相同动作,街边的吵闹声越来越大。

“让开!都让开!”

两个骑马的青袍人骑马冲街,前面一个扁鼻子中年男人正亡命飞逃。

逃跑这人会点轻身功夫,步速不慢。

但耗不过两匹马,眼见就要被追上。

“啊~!”

激愤之下,他抽出长刀来要去砍马。

又是一道拔剑声响起,追击的青袍人一声吼喝下了马,只一人冲出与那扁鼻男子相斗。霎时间,诸多目光汇聚过去。

周围武林中人不少,却没一个人敢插手。

一来不清楚状况,二来那从马上下来的青年,一手剑法着实不俗,不像是好惹的。

这时候下场掺和,就要掂量掂量自己了。

双方只过五六招,用剑青年便占据上风,他使得一手快剑,攻势越来越急。

持刀男人着急之下挥刀大开大合连砍数下。

青年冷笑一声,一个侧身避开,反手一剑刺出。

就听“刺啦”一声,持刀人右臂衣袖被割开,一阵血花四溅!

衡山众弟子不明所以,正在看戏。

忽听呼啦一声响,一个人影已经窜了下去。

不止是向大年等人,就连莫大先生也是一愣,赵荣已经下到马前三丈处,与那倒地捂着伤口的男人不足半丈。

他这站位,隐隐将其护住。

拿剑青年先是一顿,跟着上下打量赵荣一番,忽然大笑。

操着一口川西口音:“哪冒出来的小娃子,滚一边去,莫挨着老子办事。”

受伤的男人反骂道,“狗贼,欺人太甚!”

那青年将头一歪,“你伤了老子的马,不赔还想跑?”

赵荣顺势朝那中年男人瞧去。

男人迎着他的目光满脸愤怒地解释:

“这个狗贼喝了几碗黄汤便露出狗样,要我女儿陪他喝酒,我岂能忍!”

他拿起刀,又恨道,“小兄弟,你走开,此事与你无关。”

“哈哈哈!”

那青年怪笑,吐出一大口酒气,“你女儿的身材硬是要得,陪老子喝一碗酒又如何,老子又没亲亲抱抱,你着撒子急?”

“狗畜生!”

持刀男人再骂一声,“有种你别走!”

“等我刀馆的人到了,非将你剁碎喂狗!”

“格老子的,”青年话语一冷,“本想留你一命,既然你想杀我,老子先杀了你,再灭了你的破馆。”

他的话才说到一大半,突然挺剑就刺。

显然是想快速杀人离开!

他的剑本就快,这一下来得急促,持刀男子已被一股杀意包裹,反应不及!

忽然之间,

只听到清脆的交剑声响,持刀男子的眼睛被一道剑光耀得睁不开眼。

青年的剑悬停在他胸前,剑格处被人用另外一柄出鞘一半的剑抵住。

正是那半出鞘的宝剑,反射出刺目剑光!

客栈二楼,唯有莫大先生一人瞧见赵荣的剑是何时出鞘的。

南善时抱着骨灰坛子也想看,

但窗户边早被人堵满了,他个头本就不高,又抱着高师叔。

总不能跳起来看吧,那岂不是把高师叔撒得到处都是。

程明义直接将他拉到座位上,严肃嘱咐:“人又多又乱,你抱着高师叔别乱跑。”

“是,师兄。”

“啊!”

“师兄~!”

南善时正应和,楼下传来一声惨叫,还有一道呼喊师兄的急促声响。

他心如猫抓,想看看赵荣的身手到底如何。

对面的程明义却说:

“几个江湖蟊贼,有什么好看的。”

“师弟,你对大通商会多有了解,能聊聊在袁州府那边的生意吗?”

南善时没办法,只能坐在板凳上与程明义闲聊。

早闻二师兄是个老实又老好的人,这简直是块朽木。

外面这等热闹竟也不关心。

他心中急得要死,脸上却一副平静和善的样子。

忽然听到窗边的向大年问话:

“师兄,这人用的招法什么名堂?”

“哦,他用的这招啊.”

“叫做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南善时没瞧见招法,却把这一招的名字记下了,等太保问起,也好有个回应。

但他孤陋寡闻,想不到这是何门何派用的招法。

长街上,嚣张的青年人成狗吃屎之势屁股向后栽倒于地。

赤足穿着的无耳麻鞋掉了一只,两只光腿磕出长长血痕,正在吃痛叫唤。

凔的一声,那位师兄也拔剑上前。

“龟儿子,你该死!”

赵荣见到师弟师妹都在瞧剑法,也想让这人将松风剑法使全。

可这家伙的剑法实在稀松,快也不够快,劲又不够劲,没得神韵。

只能欺负一下普通的江湖武人。

赵荣举剑接了三招,再没兴趣。

青年人悚然一惊,只觉对方剑速突然变快!

手上的松风剑法被一阵暴雨打得枝摇树晃,他招法大乱,手中长剑不听使唤,跟着对方的剑一个撩圈!

他眼睛还在剑上,只觉腰腹一痛,已被人一脚踢飞,撞在了刚刚站起来的师兄身上。

赵荣没使几分力,否则定将此人活活踹死。

他二人早变了脸色,心知遇见高手。

在地上乱爬半天才翻身起来,鞋也不要了,也不敢留狠话。

只把马一牵转向,在周围的哄笑嘲讽声中赶紧骑马逃跑。

赵荣没去管他们,对旁边的拿刀男子道:“你刚刚上去砍了他,他一定躲不过去。”

“有少侠这几下,在下心中的气已消了大半。”

“没了这口闷气壮胆,自是没胆子杀人。他们来历不凡,我一刀下去纵然痛快,怕是要害死一家老小。”

他忙起身朝赵荣拜谢,“在下成宝铨,是荆山刀馆副馆主,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还不知少侠高姓大名。”

赵荣扶起他的手,微微一笑,“衡山派,赵荣。”

乍一听衡山派三字,成宝铨顿时一惊!

“难怪剑法如此了得,原来是五岳剑派的高手!”

“少侠可得空?恳请过馆一叙!”

他的话语都稍稍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