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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院落中仅剩下两人。

白衣青年伫立在树下,眼神莫测地看了过来,“你方才与朝华仙尊在一处?”

他能猜到其实不奇怪。

因为当时萧郁那一手,足以显露他的修为境界。

若非境界在危云峰首座之上,也无法为苏蓁挡住来自师父的传音。

整个天元宗里,还有谁的境界高于玉尘仙尊。

苏蓁:“如果我说不是他呢?”

玉尘仙尊:“是吗?那就是宗主?”

崇云仙尊又闭关去了,就算真的出关,也不至于和她大半夜在危云峰溜达。

苏蓁冷笑,“就非得是修士?如果我说当时我在一起的是某位魔神,你要怎样?”

玉尘仙尊:“?”

玉尘仙尊默然片刻,“哪一位?”

苏蓁:“……”

你还真问啊。

“……蓁儿,你年龄尚小,有些事也不曾传开,我原先没与你讲,也是不想在背后非议他人,只是你执意与他相交,我就提醒你一句。”

他停了一停,“萧郁此人性子乖戾,喜怒不定,又极是冷情,初入宗门时就与人大打出手,后来常常在比试中将人重创,其中有几位数年都不曾恢复,乃至因此死于妖族之手,而曾经凌霄峰几位前辈,只是与他稍有口角,他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魔修屠宰……”

苏蓁哂笑,“让我猜猜,师尊是不是觉得,我和周子恒之间,也算是稍有口角呢?”

玉尘仙尊微微蹙眉,却没有立刻反驳她。

苏蓁摊开手,“你看。”

才说完又低头瞧了瞧手,琢磨着自己还真被萧郁影响,竟也喜欢做这动作了。

“师尊也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毕竟你也不是凌霄峰的人,就像之前还有谣言说我嫌弃师妹想把她逐出师门呢,哈,多谢师尊好意提醒我吧。”

她嘴上这么说着,面上神情却是毫无波动。

玉尘仙尊举的那些例子,就算十成十是真的,她也不当回事。

上辈子她结识了不少魔修,与她关系好些的那几位,虽然没有那滥杀屠城之辈,但也只是不对凡人下手罢了。

他们宰过的修士也不计其数,理由各种各样,总结一下无非就是,老子乐意。

随便哪一个人拎出来,数数其事迹,好像都比萧郁更吓人些。

……当然这说的是残忍麻木冷情的程度,而非是实力。

玉尘仙尊头痛地看着她,“蓁儿,你莫要将之当成玩笑。”

“师尊,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苏蓁茫然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你还要我如何?让我赌咒发誓,不与每个你觉得德行操守不够完美的人说话?”

说完又讽刺地道:“如果是旁人,听说自己徒弟与剑神相交,恐怕只有高兴的份,巴不得让我赶紧去讨好他,大家都有好处,师父果真是与众不同。”

玉尘仙尊微微摇头,“外面传的事迹,自然只捡那好听的说,你听了他的过往,或许对他心有崇敬仰慕,故此……”

“等等。”

苏蓁打断了他,“师尊,我要把话说清楚。”

说着拿出了玉简,伸手点了点,然后写了八个大字。

——来我身边,结界砸了。

写完输入一点灵力发送出去。

她还在将玉简放回腰间的香囊里,这动作都没结束,整个院落忽然就剧烈震动了一下。

一股磅礴深沉的灵力猛然袭来,霎时间击碎了层层结界。

那些坚不可摧的、足以抵御各种高深法术的壁障,在这一刻,悉数破裂粉碎。

漫天金色光点飘落如雨,很快又在空中消逝。

玉尘仙尊露出惊愕之色。

苏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十分淡定,垂眸时望见地面有阴影拖曳而过,然后是熟悉的声音。

“什么情况?”

萧郁从后面走了过来。

他换了一身暗银绣纹的玄色箭袖,看着极为潇洒利落,像是要出门的装扮。

苏蓁颇为意外地看他一眼,“这才多久,你就换衣服?”

“这不是……”

萧郁歪头看向她,“咳,待会儿再说,咋回事?”

一边说一边又扭过头,眼神复杂地望向不远处一身白衣的男人。

苏蓁则是打量着旁边的人。

萧郁摘了头冠,那浓密鸦黑、又稍有弧度的长发,松松地束了一个蓬松的高马尾,发梢一直垂到腰下。

他原本就是双十年华的模样,这样一打扮越发显得年轻,乍看甚至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或许是她盯的时间有些久了,萧郁又无奈地回过头来。

他似乎有点拘谨,“怎么,有什么不对?”

苏蓁视线微动,划过他英俊深邃的侧颜,看向他耳畔光芒冷锐的白宝石,“嗯,没什么。”

萧郁在紧张中会错了意,抬手摸了摸耳朵,“你喜欢这个?我送你——”

他还真不是客气,直接就把耳钉摘下来了,往她面前递。

苏蓁连连摆手,“前辈,不是这样的,只是造型有些新奇,故此多看了两眼,哦,对了,说正事。”

她说着扭过头看向前方。

玉尘仙尊一言不发地站在树下,表情称得上十分精彩。

苏蓁搜肠刮肚了一番,也想不出哪个词能形容他如今的模样。

萧郁才把耳钉戴了回去,就看到旁边的绿衣少女后退一步,向他俯身行了个礼。

萧郁:“?????”

苏蓁面色肃然,语气恭敬地道: “仙尊,我师父说我听说了你的事迹,必然对你心生崇敬仰慕——”

话还没说完,萧郁已经急了,猛地看向一边的危云峰首座,“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他似乎真的很生气,甚至怒极反笑,只是目中没有半点喜色,望向树下的白衣青年时,眼神森然。

“姓徐的,你他、你瞧不出是我一直在纠缠吗?我对她心有崇敬仰慕才是真的,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危云峰夷为平地。”

庭院里霎时间安静得针落可闻。

苏蓁好奇地问道:“那危云峰里的人呢?”

“毁山不杀人于我而言并非难事,毁了山再复原回去也容易。”

萧郁淡淡道,“肯定是让他们都活着,哦,不过魔族除外,这种东西死了就死了,也不会再复原的。”

玉尘仙尊全然色变,“萧郁,你——”

苏蓁差点笑出声来。

萧郁抱起手臂,“师侄想说什么?魔族杀了就杀了,有问题?”

玉尘仙尊也无法和他争辩这个,“师叔说笑了,危云峰何来魔族?”

萧郁无所谓地道:“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说完就起了抬手。

他掌中空空荡荡,也没有将剑拿出来,只是随随便便捏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动作极为随意,仿佛只是比划着玩一般。

“萧师叔,是晚辈失言!”

玉尘仙尊几乎是惊呼出声,根本也没心思去考虑前辈为何仰慕自己的徒弟了。

苏蓁都有点惊讶。

她和他吵过无数次,也见过他失态失控的样子,但似乎还没有哪一次,眼中流露出如此浓烈的惊惧之意。

不过——

这还是在担心柳云遥。

苏蓁又觉得好笑又觉得讽刺,想想也就说得过去了,反正往日里每回他发怒也都是因为这个。

萧郁放下了手,“你失什么言了?”

玉尘仙尊默然片刻,“我先前说的不对,我徒儿不曾仰慕你,是——”

他停了一下,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道:“你仰慕她。”

萧郁满意点头。

苏蓁:“……”

她常见有人恃武力威胁他人,但还是首次看到有人折腾一番,最终要的居然就是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