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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喝得微醺地出西餐厅,牵着手往家回。

在月光的照拂下,三个人趁着酒兴唱点欢快的歌,歌颂友谊万岁!

阿雯是三个人里最小的,也是最没有安全感的。

她拉着珍珍和李爽的手一遍遍地问:“再说一遍,是不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啊?”

珍珍和李爽看着她一遍遍地回答:“是!必须是!”

人啊,一辈子能遇到掏真心的人就那么几个。

如果遇到了,不管是爱人还是朋友,就握起手走一辈子吧。

***

一辈子有多长呢?

对于狗来说,一辈子也就是十来年而已。

这一年入春了以后,大白的老态较之之前更加明显了。

大概越老越像个小孩儿,它近来变得越来越粘人。

白天只要珍珍在家,它就匍匐在珍珍的脚边,安安静静的不发出一点声响。

珍珍知道它老了不爱玩儿了,便就以这样的方式和它互相陪伴。

她坐在桌子边看书写东西,累的时候就去摸一摸大白,大白会冲她摇摇尾巴。

***

四月临尾。

时间逼近初夏。

校园里的学习氛围越来越差了。

和那些年轻大学生比起来,珍珍毕竟年龄大,心态更沉稳一些。

她不让自己受学校里氛围的影响,仍旧按着课表上课,做自己该做的事。

再普通不过的一日,珍珍推着自行车卡着点出门去学校。

大白迈着缓慢的步子送她到胡同口。

珍珍上车之前,照常回头跟大白说一句:“我走了,快回去吧。”

说完她上车走人,但在骑车出军属院大门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大白没有回去。

回头看到大白的身影,珍珍忙捏住刹车停下来。

她下了车回过头,仍是跟大白说:“快回去呀,不要乱跑。”

结果大白还是没有听她的话,眼神愣愣地看着她,站在后面不远的地方不动。

每次珍珍都卡着点去上课。

眼见着时间快来不及了,她没办法把大白送回去关起来,只好就带着了。

带到学校附近,珍珍让大白在一棵柳树下坐下。

等大白在柳树下坐好了,珍珍又看着它说:“哪都别去,在这里等我行吗?”

大白看着她歪歪头,自然是吐不出什么话来。

珍珍推起车尝试着往学校去。

看大白没再跟上来,她放下心,便先赶紧上课去了。

但因为大白在外面等她,她上课的时候就没平时那么专心专注。

上完课她立马收拾好课本,拎上包跑出了教室。

推着自行车出学校大门。

小跑到柳树前,看到大白仍趴在柳树下等着她,她也就松了口气。

珍珍看着大白笑一下,叫它:“走吧,咱们回家。”

因为大白跑得慢,珍珍骑车也便骑得慢。

骑着车转头看大白,珍珍笑着说:“你现在真是越来越粘人了,那以后我来上课的话,你都要来学校外面等着我呀?”

大白小跑着不发出声响。

因为累,到家后它直接蜷进窝里休息去了。

中午,珍珍去带了丹穗丹彤和兴禹回来。

孩子一回来,家里便就热闹起来了,叽叽喳喳全是娃娃的声音。

大白趴在窝里不动,只有眼睛带着密密的睫毛在眨动。

它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家里的人,走来走去的大人,跑来跑去的小孩儿。

兴禹跑不稳,轰动一下趴在地上,摔个狗啃泥。

钟敏芬心疼坏了,嘴里叫着“哎哟乖乖”,忙上去把兴禹抱起来。

兴禹在钟敏芬怀里哇哇哭。

珍珍却说:“小孩子摔跤是难免的,得让他自己爬起来。”

钟敏芬说:“娃娃们娇贵,可不比你们小时候。”

侍淮铭说:“娘,你不能太惯着他们了。”

钟敏芬:“有条件为什么不惯着?”

……

大白又有些累了,慢眨两下眼,把眼睛闭上。

等下午家里的人都走了,只剩下珍珍,它又爬起来去屋里,卧在珍珍脚边。

卧一会忽又悄悄起来,迈着缓慢的步子出门去了。

珍珍一直在桌边专心写东西。

灵感充沛的时候,恨不得能两只手一起拿钢笔写字。

写好这篇稿子的时候,差不多也就到了傍晚接孩子的时间。

起身发现大白没在自己脚边,珍珍也没多在意。

她把桌子上的稿子收拾起来放好,出门往学校去。

带了孩子回来,她仍与往常无异,和李爽阿雯去食堂打饭回来。

打饭回来后,就等着侍淮铭他们下班,接着便是吃晚饭。

要吃晚饭的时候还是不见大白回来,珍珍便出去到门外喊了两声。

大白以前常有出去玩的时候,基本上唤上几声它就回来了。

但今天珍珍唤了好几声,大白也没有出现。

珍珍心里犯嘀咕,回到屋里坐下来,嘀咕一句:“去哪了?”

钟敏芬拿起筷子揣测说:“可能跑远了,被一起玩的狗绊住脚了。”

珍珍心里还是不踏实,刚拿起筷子又放下,“我再到门上去唤两声。”

但她还没走到院子大门上,忽听到两声喊:“婶子!婶子!”

走到院门上一看,只见喊婶子的是何子然和程陈。

两男孩正是最淘气的年龄,每天放学都不按时回来,在外面玩一圈才会回来。

而这次他俩不止自己回来了,还带回了好几个同龄男孩和大白。

何子然和程陈两人抬着担架一样的东西,担架上就躺着奄奄一息的大白。

看到大白的样子,珍珍惊了一跳,“大白怎么了?”

何子然喘着粗气说:“我们在小树林里玩枪战,看到大白躺在树林里快要死了,叫了也没反应,我们就用我们的担架把它抬回来了。”

担架是他们自己搞的,玩枪战的时候用来抬“伤员”的。

听到“死”这个字,珍珍心里猛地揪了一下。

程陈这又接着说:“我们都检查过了,大白身上没有伤,嘴里也没有吐白沫,应该也没有吃到老鼠药。”

珍珍心跳猛急还没说出话来,一起出来的侍淮铭忽出声说了句:“麻烦你们了,把大白抬进来吧。”

“是,首长!”何子然和程陈应一声,忙把大白抬进院子里,放到它的窝前。

看是出事了,钟敏芬和三个娃娃也起身出来了。

何子然带来的几个男孩也都跟进来看热闹。

男孩七嘴八舌道:

“它应该就是要死了。”

“还没有死,还喘着气呢。”

“我说的是要死了,你听不懂呀?”

“我听说过,狗要死的时候,都会自己偷偷跑出去,躲起来自己死。”

……

原来今天那样粘着她,非要跟着她去学校,是在跟她告别吗?

珍珍屈膝在大白面前蹲下来,连喘气都不大敢,好半天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大白……”

大白听到了她的呼唤,眼皮微微动了几下,费力地睁开眼睛。

但它只睁了一下,很快就又慢慢闭上了。

看大白这样。

有个男孩说:“我们叫它它就没反应,你叫它它就有反应。”

听着男孩子这话,珍珍眼眶刷一下就湿了。

她连忙把脸埋进膝盖里,好片刻忍下眼泪又抬起头来。

她红着眼眶看大白。

努力地忍住,微笑着冲大白伸出手,颤着声音又说一句:“大白,握手……”

大白躺着不动,呼吸已然很浅。

有男孩又大声说:“它肯定抬不动啦,握不了了。”

结果他刚一说完,大白忽一下抬起爪子放到了珍珍的手心里。

而这一下,用光了它生命中最后的全部力气。

珍珍瞬间泪崩。

世界在泪水中变得模糊不清。

仿佛,看到了一起走过的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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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她刚到熙城,在家里忘了关门。

抬起头猛地看到对面有只毛茸茸的大脑袋,大脑袋搁在桌面上,圆溜溜的眼睛里露出清澈懵懂的憨,歪着脑袋正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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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她从乡下来熙城。

刚进学校大门不久,大白便如火箭一般冲她飞奔而来。

它猛冲到她面前,满脸兴奋地蹭她扑她,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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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学校那一年,它默默跟在他们的车后面。

它不叫,也不过分上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那样不舍地跟着。

直到珍珍出声唤它,它才像风一样冲上来,跳上车摆出大大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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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胡同口等她。

她摸一下它的狗头说:“走,大白我们回家。”

大白摇着扫帚一般的大尾巴跟在她身旁,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