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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嘉芙原本对自己的这副皮肉身子,还是有点信心的。毕竟,前世她经历过两个男人了。无论是裴修祉还是萧胤棠,在这种事情上,沾身过后,也不用她刻意委屈自己去做什么,便都对她无不迷恋。

但是昨夜,她却收到了一个打击。

她悄悄又看了他一眼,见他视线始终落于书卷之上,心情忽然低落,将头靠在角落里,闭目假寐,再不说话。

裴家距离皇宫不是很远,马车行了片刻,渐渐放缓速度,停了下来。

宫门到了。

嘉芙睁开眼睛。见裴右安自己已起身,下了马车。太监崔银水正等在宫门口,看见裴右安下了,眼睛一亮,飞快迎了上来。

嘉芙被跟在后头马车里的林嬷嬷给扶了下去,站定。

崔银水已到近前,叫了声裴大人,又转向嘉芙,笑容满面地唤她“夫人”,嘉芙含笑点头,和裴右安一道,随他入了宫门,行至西苑,最后到了承光殿前。

距离礼部安排面君谢恩的辰时,还差一刻。

崔银水进去通报,嘉芙忽然感到有些紧张,下意识地看向身畔的裴右安,见他长身而立,目光凝肃,站在自己身边,岿然若岳,微微仰头,望了他片刻,忽然间,仿佛获得了力量,慢慢吐出一口气,心又定了下来。

萧列坐在御案之后,双目微微浮肿,似昨夜并没睡好的样子,待两人并肩下跪谢恩,让平身,端详着嘉芙,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太监端出赏赐,嘉芙再次下跪,一并谢过皇帝对自己母家的厚赏。

萧列和颜悦色道:“不必多礼。你们甄家本就有功。你往后好生服侍右安,便是你们甄家对朕的尽忠了。”

嘉芙飞快看了眼身畔的裴右安。

他望着座上的皇帝,并没看她。

嘉芙低头应了。起来后,照规矩,自己再要去介福宫叩谢皇后。

李元贵亲自领嘉芙过去。到了介福宫,嘉芙入内,见周皇后端坐殿中,章凤桐伴坐在侧,下首还坐了一个身穿黄衫,手执拂尘的女冠子。

那女冠还很年轻,也就二十左右,容貌极好,修眉联娟,素齿朱唇,坐在那里,仙姿玉色,被一身道服,更是衬托的超凡脱俗。

嘉芙不认得这貌美女冠。向周皇后叩拜后,又与章凤桐见礼,章凤桐向嘉芙介绍这女冠子,说她在城南白鹤观出家,俗家姓迟,号含真,这才有点印象,终于想了起来,这女冠子原来大名鼎鼎。

当年顺安王上位之初,曾受到一批忠于天禧帝的朝臣的反对,其中有位姓迟的翰林,当时是国子监祭酒,也是当世的书画大家,极有声望,反对顺安王,暗中联合大臣,呼吁彻查少帝坠马案。当时顺安王隐忍下来,过后,却将迟翰林扣上一个谋逆罪名,全家百余口,男丁全部诛杀,女眷削籍为奴。

这个女冠子,就是迟翰林的孙女,当年才十四岁,就已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美誉,被投为官奴后,不肯屈于狎客,坠楼自尽,也是她命大,跳下去时,恰好压在一个路人身上,没有死成,但事情很快传开,民意沸腾,坊间编词唱曲,颂她气节,顺安王便予以特赦,允她出家为道。后来萧列上位,为当年那批人平反,其中就有迟翰林,此后,这个女冠子便频繁出入皇宫,和太子妃章凤桐结成密友,名声盛极,也受到很多男子的爱慕,其中不乏达官贵人,但她执意不肯还俗嫁人,一直做着她的女真人。

章凤桐向嘉芙介绍完女冠,又笑吟吟地对女冠子道:“她便是裴大人的新婚夫人,泉州甄氏。”

迟含真清冷双眸转向嘉芙,定了片刻,才从座上起身,向嘉芙行了个道礼,面上并不见笑意,眉目隐含清高。

嘉芙乍知眼前这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美貌女道士就是迟翰林的孙女,敬她气节,怎计较她清高,便含笑颔首。

迟含真再不看嘉芙,转头对周皇后道:“多谢娘娘关爱,只是如今我无意还俗。含真回去,会请师傅为娘娘开坛祈福。若无别事,含真先回了。”

周皇后笑道:“皇上已为你祖父昭雪平冤,我是想到你年纪轻轻便青灯黄卷,有些可怜,昨日才召你入宫,你既无意还俗,我自不会勉强,往后无事,你常来走动,你从前就有才女之名,往后给我讲讲经书也是好的。”

迟含真应下,向皇后和章凤桐再次行礼,转身飘然而去。

周皇后便转向嘉芙,和颜悦色,说了些闲话,嘉芙应对,最后告退,章凤桐送她,嘉芙推辞,章凤桐却执意送她到了殿外,握住了她的手,道:“甄妹妹,我起先出于报答之心,却不知你和裴大人的渊源,这才闹了个误会,如今知道,我也被母后说了一顿,很是后悔,你莫怪我。好在太子和裴大人情同手足,往后你我自然也如姐妹,你若无事,记得常入宫,咱们多走动。”

嘉芙笑着答应,又再三请她留步,章凤桐方停下脚步,面含微笑,目送嘉芙离去。

嘉芙依旧被李元贵引着,回往承光殿,行至半道,心微微一跳,脚步就停了下来。

裴右安就停在前方宫道之上,正在和一个女子说着话。那女子背影袅娜,黄衫飘飘,便是方才离开的女冠子迟含真。看起来两人从前似乎认识。也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迟含真向裴右安深深行了一礼,状如极其感激,这才继续朝前而去。

女冠子离去,裴右安转头,看见停在道边的嘉芙,眉头微微扬了一扬,朝她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对李元贵道:“劳烦公公了,皇上那边已经没事,我先带内子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