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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有那么一瞬间是凝滞的, 沈青琢望着小徒弟黑沉沉的眼睛,没来由地生出一点心虚。

“咳咳……”沈公子抵唇咳嗽了两声, “那什么……”

“他是谁?”萧慎先发制人,指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问道,“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

沈青琢一时语塞,他还真不知道新上任的暗卫叫什么名字,总不能还叫他刺客吧?

于是,他转过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暗卫:“我没有名字。”

“胡说!”萧慎瞪着他,厉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他从来没有无缘无故对一个人产生如此敌意,只是在他进门的一霎那,竟然看见先生正弯腰俯身摸这人的脸!

他的胸腔中瞬间涌起一股出离的愤怒,先生从来不会摸除了他以外的人, 先生怎么可以这样亲昵地摸其他人的脸?

“好了, 我来说吧。”沈青琢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这是我新收的暗卫。”

萧慎:“什么暗卫?”

沈青琢再次转向暗卫,“这是七殿下, 你的另一个……主人。”

暗卫毫不犹豫地回道:“是, 主人。”

“我不需要什么暗卫。”萧慎板着一张俊美的脸,“他什么来历, 先生查清楚了吗?”

沈青住:“嗯……”

他选择先去把门关严实了。

暗卫面无表情道:“我已经死过一次, 从今往后, 我只认主人。”

萧慎眉头一皱, 正准备继续质问, 却被先生拉到了一边。

“我跟你说实话, 你要保持冷静。”沈青琢拉着小徒弟的手, 提前安抚,“可以做到吗?”

萧慎直觉他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梗着脖子应道:“好。”

沈青琢:“你还记得元妃刺杀案的那个刺客吗?当时我在审讯他时,承诺只要他供出幕后主使,便会放他出去。”

“这跟我们现在说的事,有什么关系?”萧慎不解地看着他。

“别急,关系马上就来了。”沈青琢不紧不慢道,“因为我答应过放他走,所以后来,我就在诏狱里找了个将死的囚犯,替代了他。”

萧慎越听越不对劲,忽然灵光一现,“是他!”

沈青琢点头:“事关重大,这件事只能我们三个人知晓。”

萧慎咬了咬后槽牙,倏然挣开他,凶猛地扑向地上跪着的暗卫,狠狠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长期训练出的本能使他想要还手,但脑海中响起方才主人说的话,暗卫只能一动不动地,硬生生挨下了这一拳。

一侧脸颊迅速变肿,牙齿咬破了腮帮,血迹顺着唇角流出来。

“小七!”沈青琢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胳膊,“不要动手!”

“他伤了你!”萧慎回身,难以置信地低吼道,“他害你半个多月都疼得睡不好觉,你竟然还护着他!”

沈青琢被吼得怔了怔,不由回忆起春蒐遇刺的那天,少年跪在他面前哭得那样伤心,害怕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思及此,沈青琢软下嗓音,轻声解释道:“他在诏狱中已经受了十八般刑罚,足以抵消他刺我的那一剑。”

萧慎薄唇紧抿,眼底墨色翻涌,“那也不行!”

谁伤了先生,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你听我说,小七。”沈青琢正色道,“在这桩刺杀案中,他连马前卒都算不上,只是太子党用来杀人的一把剑,用完了便可随手丢弃。”

萧慎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没应声。

“很久以前,先生与你说过,在这所皇宫中,很多人皆是生死不由己。”沈青琢握住少年尚显单薄的肩,耐心地引导他,“我无辜挨了一剑,我心里不恼火吗?可我不会将怒气发泄在这小小的刺客身上,因为我能找准真正的敌人。”

一番话下来,愤怒的少年逐渐找回离家出走的理智。

沈青琢松开手,“他愿意为我效命,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而我们正值用人之际,所以我就留下了他。道理就这么简单。”

许是“我们”两个字,将远近亲疏界限划分得很明确,少年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一些,妥协道:“他留下可以,但必须通过我的考验。”

沈青琢轻笑一声,应道:“可以呀。我说了,你也是他的小主人。”

萧慎又怒道:“我不小了!”

“好好好,你很大,超大。”沈青琢敷衍地点点头,又去探查暗卫的情况。

两人说话时,暗卫一直坐在地上,连唇角的血都没擦。

沈青琢俯身递出一只手,“起来吧。”

暗卫愣愣地盯着他的手,刚准备搭上,一道残影闪过,他被生猛的力道强行拽了起来。

“少装可怜。”萧慎没好气地松开手。

装可怜是他在先生面前的特权,谁也不能抢走。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萧慎便如同一只忠诚看家护院的小狗狗,一有空便守在先生身侧,以防那该死的刺客有什么异心。

不过,暗卫将“暗”字诠释到了极致。他始终隐在暗处,像一道真正的影子,只要沈青琢不叫他,他便不会出现在主子面前。

沈青琢觉得很省心,越来越满意自己当时将暗卫留下来的决定。

与此同时,他也开始筹划培养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

对于他这个弱不禁风的“空降兵”,圣上面前的“大红人”,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们明面上不敢对他表达不满,背地里估计不知骂了他几回。

他并不在意,只要这些人不当着他的面骂他,也别传进他耳朵里来,他大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要大家一起将差事办好。

北镇抚司的事务分为两大部分,盛京以及各地方州府。由于沈青琢不能离开盛京,日常即是进行侦查、逮捕、审问活动,监察盛京百官中不轨、盗奸、机密大事,再向光熹帝秘密汇报。

因此,自打他入了北镇抚司,光熹帝召见他的频率越来越高,他和司礼监的几位大太监的交道也越打越熟。

大雍设有司礼监,掌管批红,通俗来说就是皇帝的大管家,用以制衡内阁百官。

苏公公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底下有两名秉笔太监,其中首席秉笔太监潘崇是他的干儿子,同时也掌管着东厂。

此人看碟下菜,八面玲珑,办事极为圆滑周到,唯一的一个突破口便是好色。虽然是个太监,用来办事儿的物件都没了,但却并不妨碍他好美色。

有传闻说,正因为不能人道,潘公公折磨宫女太监的手段花样层出不穷,进了他屋里的人,几乎没有周全出来的。

沈青琢最厌恶这类以折磨人为乐的死变态,但在殿前见着了,还是客客气气地称一句:“潘厂公。”

东厂与锦衣卫的关系向来微妙,权势地位此消彼长,始终被光熹帝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如今虽是锦衣卫风头略胜一筹,但潘崇背后还有个苏公公,不容小觑。

潘崇一见着他,立即笑得双眼不见缝儿,扬着声调道:“哎呦,镇抚大人又来觐见圣上啊。”

沈青琢微一颔首:“有个重要的案子要向圣上汇报。”

“北镇抚司近来公务繁忙,可喜可贺啊。”潘崇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在对方冷脸前拱手笑道,“那咱家便不耽误镇抚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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