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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哥哥带我去冰饮铺子里吃过一回,全然不如你家里做的味道好。”

“我爱吃,灶上做得多,手艺也精进了。”

另两种饮子,萧元宝不曾吃过。

像是荔枝这般名贵的果子,他们那般农户人家哪里是吃得起的。

荔枝熬出来的膏化冰饮子,更是没吃过。

他尝了尝,甜滋滋的,有冰在,怪是好喝。

漉梨浆说是用的一种小梨子做成的,三种甜口,这道饮子糖用得少,便不大甜,不过萧元宝却挺喜欢。

“二公子,两大框子大瓜菜都与好生放在小灶上了。”

那看门的小厮半弓着背,前来与明观鑫回话。

“劳了你费力气。红彩,你与他十个铜子,天气热,也好去买盏子紫苏水解暑去。”

小厮欢喜的直与明观鑫做谢。

萧元宝见状放下手里的盏子,瞧人出去了,方才道:“他是你家的人,搭手抬个东西也与他这么多赏钱?”

“他是外院儿的人,素日里与我传话搬搬扛扛的还算尽心,赏他点散铜子也好教他往后更殷勤与我做事。”

明观鑫道:“家里下人多,不与他们些甜头,长年累月的下来,心生懒怠咧。”

萧元宝问道:“那他们卖身的奴仆,吃穿都是家里与的,可还给月钱?”

明观鑫笑起来:“我的哥儿,他们虽是奴仆,吃用家里的,可是人哪里有不自用钱的?每月不同这些做事的奴仆都还要发放月钱的,发放多少,瞧资历,瞧能力都有规制。这银钱到他们手上,自己去请客吃饭,买体己物件儿都不予过问。”

“奴仆也是人,也自有人情往来,并非依附于主家,自就不是个人了。”

萧元宝应了声,又长了见识。

他原以为大户人家里家生的奴仆吃用主家的,连自个儿的赋税都是主家承担,不予月钱的。

只有外头赁的长工短工,那才是要与工钱。

两人没说好一会儿,一穿着绿裙儿的小眼儿哥儿来了院子上。

“二公子,县公家芸姑娘来我们家里做客了,这晌正在我们姑娘的院儿里头。芸姑娘说得了些好茶,想来宝珠阁送与二公子。”

明观鑫闻言,眉头耸动。

“我此处有客呢,你且回芸姑娘,改日邀她前来做客。”

“红彩,去取我新得的那两盒子香粉,与芸姑娘送去,告歉一声。”

不想,那哥儿立又道:“芸姑娘说了,听闻宝珠阁有客,携了茶过来大伙儿一起尝尝,也好热闹热闹。”

明观鑫心想既欢喜热闹,隔三差五的上门来蹭冰消暑做甚,在自个儿家里热着不挺闹腾的么。

可惜,他不敢如此言。

这芸姑娘虽也只是个庶女,可人家爹到底是县公,掌着一县大小事。

他们这般商户人家,再是富贵,却也得罪人不得。

“如此,你便去请芸姑娘过来吧,整好我今儿待客有些饮子吃。”

那哥儿领了命,去了。

萧元宝见状道:“有贵客招待,不如我便先行告辞了吧,左右我下回来也不碍事。”

“我请的是你,那般不请自来的,作何有还反将你给挤走的道理。”

明观鑫道:“一会儿我就与她客气几句,不留她吃饭。今儿一早我就吩咐了人买了鹿筋家来,想留你与我一起吃糟炖鹿筋咧。”

萧元宝只好歇了告辞的想法。

不多一会儿,来了俩姑娘。

一个是萧元宝之前见过的明呦棠,他注意到人今日好似穿的格外素净,一身井天色的衣裙儿,头发上只簪了两朵绢花儿。

另一个当就是说的府公家的芸姑娘了。

姐儿穿着一身碧色的绸子,生得也端正,单瞧的话不差。

可与生得十分貌美的明呦棠站在一处,哪怕明呦棠并未过多打扮,也立便逊色了许多去。

两厢见了礼,芸姐儿摇着一把荷花圆丝扇子,在高位处坐了下来。

“有些日子没来你园子了,这头可真是凉爽。”

明观鑫与她客气:“你不多过来坐坐,逢日逢月盼不来你一回。”

芸姐儿笑了笑:“给你捎了饼茶,是我爹州府上的同僚送的,你瞧瞧吃不吃得惯。”

“你有好总想着我。”

明观鑫唤人接了下来。

萧元宝知道没自己说话的地儿,便不曾张口。

他不张口,却有人想他张口。

明呦棠道:“二哥哥,瞧你光顾着与芸姐儿说话了,也不与咱们介绍介绍你的客。”

明观鑫不愉明呦棠,瞧她笑得朵儿花似的,他暗想着指不得又是她撺掇着芸姐儿过来的,这厢不好与她掐。

便道:“芸姐儿,这是我的好友,萧元宝。”

他特地将好友二字咬了咬,如此说,便是想芸姐儿卖他些情面。

转又与萧元宝道:“宝哥儿,这位是咱府公家的二姑娘,程芸芸。”

萧元宝起身与这芸姐儿行了个礼。

那芸姐儿打着扇子,受了萧元宝的礼,一双眸子自下往上打量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

“这位哥儿瞧着眼生得很,不知父亲何处高就,家里作何营生呐?”

萧元宝答道:“我是农户人家,父亲以务农为生。”

芸姐儿眸子一动,似乎也没料到萧元宝会答的那般直白气壮。

未应萧元宝的话,却与明观鑫笑道:“如今你的交友是愈发的广了。”

明观鑫知这芸姐儿意有所指,道:“宝哥儿为人敞亮,豁达,我欢喜与这般人物交友。”

“是呀,二哥哥可欢喜这位哥儿,请他几回来家里说话了。”

明呦棠道:“可是位十分能干的,听闻会做菜咧。”

“果真么?竟是这般厉害?”

芸姐儿假装不知的模样,实则在明呦棠的院子里早听她说了一通,过来便是想寻萧元宝这般没有背景的哥儿来消遣。

萧元宝答道:“略做得几道市井菜,上不得台面,芸姑娘抬举了。”

“难怪能与二哥哥交好,他一贯是爱吃的。”

明呦棠道:“今儿难得热闹,既有现成的好手,也快午间了,不妨这位哥儿与咱做两道好菜尝尝。芸姐儿也在,二哥哥,你说好不好?”

明观鑫眉头一动:“哪有请客人到家里让人上灶的,三妹是忘了爹教得礼数了。”

“哥儿左右以这手艺营生的,若是做得好,咱多包些银子与哥儿,也好教他吃穿些好的,瞧着不多不容易的人家啊。既是二哥哥的好友,理应多照顾一二。”

那芸姐儿摇着扇子,赖话全凭明呦棠说了。

瞧明观鑫脸色要变,道:“瞧来是吃不上鑫哥儿院里的饭菜了,实在可惜。如此,我这就告辞回了吧。”

“二哥哥,你瞧,惹得芸姐儿都见气了。”

明观鑫忍着气道:“我唤灶上烧两道你欢喜的菜来吃,说话说起来就要走,外头恁热。”

“那些羊肉、鹿肉的,吃多了怪是腻味,许久没吃上旁的菜了。”

芸姐儿说罢,笑看着明观鑫。

萧元宝虽没常参与这般聚耍,但是也观摩出来了。

这两位姐儿是瞧他出身低,寻他消遣着耍乐。

若是正经请他来做菜,那有何妨,他乐意着来。

可这般唤他个做客的,与她们又不相熟,却要教他去灶上烧菜与她们吃,又是要包钱赏的,无非是把他做下人使唤。

他又不是明家的奴仆,便是这芸姑娘是官宦家的姐儿,却又无官品诰命,自己敬她便罢了,作何要去伺候她。

想来这便是人说的“狗眼看人低”那般的人物了。

怪不得他哥哥说往后来明家要小心着明呦棠,今儿这明三姑娘靠着官家出身的姐儿来欺他,不光消遣他,还借着消遣明观鑫。

不为自己一口气,也为鑫哥儿的面子。

萧元宝秉着笑,与明呦棠道:“多谢明三小姐与我周到,为我揽生意。虽我哥哥此般前去州府上院试,家里是为着盘缠紧了紧,却也还不曾难到揭不开锅。”

明呦棠文声微顿,许是没想到萧元宝这样的人还敢呛她,默了默,道:

“不知哥儿的兄弟下场了几回呀?你们乡下便是进城考一回,也得费不少银钱吧。住啊,吃的,多有不便。”

“三小姐说的是,好在我哥哥争气,没多费功夫,这般头回便去州府上了。”

明呦棠正欲说什麽,那芸姐儿忽的开口:

“你哥哥是读书人,头回下场便过了两场考试,不知而今年岁呀?”

萧元宝客气说了年纪。

“倒是有才华。”

芸姐儿听闻不过十五六的年纪,一举成了童生,倒差不多与州府上那些书香门第的郎君差不多了。

又问道:“不知先时县府试上是何名次?”

先前学政与她爹吃酒的时候,说起这回童试上,县里有个考生颇为了得。

文章写得不错,一举得了县府两试的头名,年纪轻,又还是头次下场。

她爹和学政颇为高看这明考生,谈说县里指不定得多添一位秀才了。

只是他预备着院试,还不曾上县学报到。

旁的不知,单听得这学生姓祁。

芸姐儿闻萧元宝说自家哥哥也前去了院试,这般年纪,又是头回下场,细数来也没两个。

她可不曾听说有这么个姓萧的考生,别是这哥儿捡着别家的儿郎胡乱吹嘘的。

萧元宝徐徐道:“也是侥幸,得了头名。”

芸姐儿立笑了出来:“你这哥儿,贯会胡言,亏得鑫哥儿还说你敞亮。”

“旁人许是不知,今年两榜头名的考生姓祁,不知何时改姓了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