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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又吃了两只咸鸭卵。

姜汤源觉着祁北南的油酱菜好,讨了一碟儿送去与屋中的姜汤团吃。

夜里,赵光宗泡了泡一双长坐而疲软发胀的脚。

热水浸过脚脖子,泡了一刻钟的时间,只觉着身体都松快了不少。

明早一早还得起来赶路,他今晚不打算温书了,预备早些歇息。

不想站起来肚儿却发撑,晚食姜汤源带的盐水鸭子味道好,他此前没吃过,便吃用了不少,又是实在的肉,倒是现在都还饱着腹。

瞧着窗前撒着的月华,外头月色当不错,不妨出去走一圈消消食回来再歇息。

这时辰驿站外头还有几个官差正围坐在一处吃酒菜侃话,见着赵光宗出来,道:“郎君,可勿走远了。”

“我就在驿站周围走走。”

夜色皎皎,虽是不如夏夜里的月儿明亮。

但今日十六,月亮倒是圆。

他绕着驿站走了三圈,返还来时,肚子里差不多松快了。

驿站园子里头吃酒的官差也都散了,只余下了个在收拾打扫的老妇。

赵光宗迎着月色正预备回屋去,仰头见着阁楼上的姜汤团。

他身上系着一件连帽的井天色缀白毛斗篷,整个人浴在月光之下,一张不大的脸宛若镀上了一层清白的光。

许是人也在赏月,目光静静的看着远山处的银盘。

赵光宗正欲收回目光,不想扰了人清雅。

忽的起了风,阁楼旁的一株开得繁盛的李花散乱了花瓣,从姜汤团身侧拂过。

他一时贪看,定住了目光。

上头的人大抵也是注意到了赵光宗的目光,他微垂下某之际,手间的帕子忽的教风给扬了去。

轻盈的手帕随风自阁楼飘下,竟受风吹至赵光宗的胸口间,他身子阻着风,帕子竟是好一晌落不到地上。

赵光宗见此,将帕子拾了起来。

他仰头看向阁楼,姜汤团也微有些紧张的双手扶在栏杆上往下看。

四目相对,静默了片刻。

须臾后,伺候姜汤源的一个小哥儿方才下楼来,从赵光宗手上取回了手帕。

回至屋间,赵光宗也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他坐在窗前,只觉那张手帕的料子当真是好,丝滑柔软,上头似乎还绣着几片栩栩如生的竹叶。

一丝淡淡的香味尚且还余留在他拾过帕子的手间。

赵光宗嗅不出究竟是甚么香,却觉格外的好闻,清新雅淡。

这样的味道,出现在姜汤团那般话少,安静的小哥儿身上,似乎很得宜。

他躺进床榻间,心中想着,姜汤团的话确实很少。

结伴了这些日子,两人好似也就初次见面时做见礼说过一回话,此后的这些时两人撞见,他也不过微微颔首致意,不曾张口……

赵光宗不知何时才睡了过去。

翌日,大伙儿早食都快吃罢了,他才迟迟的起了身。

祁北南见着出门来的人,与他添了一碗粥,外取了一个馒头递过去:

“可是驿站没睡好?往日里最是起来的早的。”

赵光宗接下,摇了摇头:“没。只是贪睡了。”

昨夜似乎一夜的梦,然则清醒时,却又记不得梦见了些什麽。

祁北南一行人抵达京城时,已然距从岭县出发去了十三日之久。

京都巍峨繁荣,富贵迷人眼,教一行从地方上来的考生看得浑身都有了些劲头。

一扫舟车劳顿的不适,全然受风土人情而吸引了去。

姜家几代人为官,京中有亲眷,自是不必在外头寻住处。

两厢各留了通讯地址,至此才做了别。

祁北南貌似头回来京,实则轻车熟路。

引着赵光宗前往内城与外城的交界地段,在一处唤作羌梧坊的地方寻到了合适的落脚处。

两人合赁了个一进院子住了进去。

祁北南率先落笔写了封家书,教邮驿快马加鞭送回岭县。

他本想是教秦缰返还的时候带回,只他人也才到京城,不好教人立马折返,如何也得歇息个三两日,养足了精神才好回去接人。

然则岭县这头,萧元宝捏着手指算了算日子,估摸着祁北南也当是到地方了。

他便着手预备着自个儿要去京城携带的物品。

白巧桂在家里来顽,得晓他能去京城,心头羡慕的不行。

“他也没说教我去京城,半点不惦记我。”

白巧桂捻着一块果糕吃,嘴里甜滋滋的,心头却苦巴巴儿的。

“罗郎君便是有心你去,只怕白伯父也不准。”

萧元宝不晓得京城那头的天气,摸不准要带些甚么样的衣裳过去。

收拾了两件喜欢的,便置在一头,等着祁北南与他捎了信回来再做打算。

“你们俩如今定了亲,可说甚么时候成婚?”

萧元宝眨了眨眼睛,忍不得打探一番。

“日子没定呢,许也得等至明年了。”

白巧桂道:“今年会试,中与不中都有得耽搁。”

萧元宝点点头,想来也是。

“待着初九进考场一日,咱俩一同去庙里烧炷香吧,再捐上些香火钱。”

“好哇。”

白巧桂答应道,待着四月里头,天气暖和了,出门踏青游玩的人也多。

出去热闹一下也好。

“这开了春儿,冯娘子的身子不晓得可能好转一些。”

萧元宝微微叹了口气,去年冬月,一季冯娘子的身子都不见得好。

他过去瞧人的时候,整个宅子似都浸在药汤里一般,走进去就能嗅着味儿,教人心头多忧心。

“今儿整好空着,不妨去瞧瞧她老人家。”

白巧桂如此提议道,冯娘子虽教萧元宝做菜,可待她也好。

每回过去的时候,总与她些好吃食不说,还拿些稀罕东西送于她。

萧元宝应声说好,去前,又在灶上收拾了一盅鸡汤。

冯娘子的肝不多好,萧元宝听白巧桂说石斛、玉竹这些草药养肝。

他想着冯娘子终日里吃药,只怕是再不惧苦的人吃多了汤药也嫌难以入口。

为着老娘子能舒坦吃上几口汤药养肝,他便将这两味药材入进乌鸡一同炖,添些干橘皮增风味。

问了桂姐儿,如此做来不坏药性,炖出来的鸡汤还香。

“这汤炖得入味儿,别有一番好滋味。便晓得是药,我也乐意多吃些。”

冯娘子得了萧元宝的石斛乌鸡汤吃,面色红润,笑着夸萧元宝:“你这贴心孩子,总想方设法的为着我好。冬月里受你送来的那些药膳吃了,我觉着身子好了许多。”

萧元宝道:“冯娘子便是夸我,不过听得你身子有好转,我心头还是舒坦。”

“不是说来诓你,实是你做的药膳好,滋味美。药膳吃着跟平素里吃餐食一般,我肯多吃些,不似吃药汤的抗拒,养了身子。”

冯娘子拍着萧元宝的手:“这个冬月都不似往年的冬那般难熬,你瞧瞧,我的气色都红润了。”

萧元宝今儿过来,倒是瞧见冯娘子的气色确实红润了不少。

他见此道:“也是桂姐儿,她与我说了哪些药材如何用,我这才能琢磨点药膳出来,否则如何做得来这些。”

“你们俩都是好孩子。”

冯娘子吃罢了药膳,引着两人进屋去。

取了两只描金的红匣子出来,与了一人一只。

萧元宝开了匣子,内里是把珐琅彩镜子,不知是什麽物做的,镜面照人可清晰。

他还不曾见过能将人眉眼鼻子如此清楚照出来的镜,不免稀罕。

白巧桂得的是一只花丝银蜻蜓簪子,工艺精湛灵巧,十分美丽。

瞧得是如此贵重的物品,两人都不敢收。

“我知你俩定了亲,这是一点子心意。”

冯娘子把匣子推过去:“长辈送与晚辈的小礼,乖巧的小辈可收下。”

白巧桂与萧元宝对视了一眼,方才谢过冯娘子收了下来。

“你俩定亲下的郎君都是读书人,前程远大,好得很的事情。”

冯娘子倒是真与两个孩子高兴,又忍不得嘱咐他们两句:“只我是过来人,与你们唠叨,成亲以后也不好一味的依附郎君,需得寻着些自己的事情做才好。”

“桂姐儿我是安心的,她医术好,有这番手艺在,总有得是好处。”

冯娘子与两人亲切的坐在一处,她偏头与白巧桂道:“只要成婚后不疏了手艺,是上是下都走得通,不愁。”

说罢,又看向萧元宝,道:“宝哥儿是有上进心的孩子,与我相识,也是为着手艺功夫,极好。”

“祁郎君我见得几回,他才貌俱佳,为人处世老道,将来会有大前程。老娘子一生阅人无数,不会看错。”

“他将来做了大官人,官眷便不好是与人置席掌勺的灶哥儿了。那些个官宦人家,甭看出身高,实则也与乡野上的娘子夫郎一般,爱说人闲。”

“你与郎君情意是深,可久听那些瞧不起人的话,听得多了,难免不会生出些嫌隙来。”

萧元宝仔细的听着冯娘子说,他心中觉着娘子说得不差。

其实自阿南哥哥中举以后,身侧往来的人渐渐都有了些改变,他出门营生置席,便是哥哥只还是举子,也有些跌了他的颜面了,若他再出息高中进士,那必又是另一番天地。

祁官人的夫郎擅治菜,这般听来是个长处;可祁官人的夫郎是个灶哥儿,听着好似就不大对味道了。

冯娘子见萧元宝不说话,道:“你别怪老娘子多嘴,在你们情意浓厚的时候说这些话来。”

萧元宝连忙摇头:“娘子说得极好。”

“我跟着娘子学了许久的菜,大菜已会,如今出门去接席,只怕是那些人家都争着要我去,可我却不曾着手去办这些事情。”

“一则,家中事多不得空;二来,心头也隐隐觉着不妥当。”

祁北南去了京城,这阵子他在家里无事,也才静下心来仔细想了一番自个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