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文学网laikanwx.com

若换作去往长安肃王府赴宴,坊内人?多眼?杂,若被有心人?瞧见大做文章,无?论?是?于东宫还是?肃王府,甚至于整个陇西?谢氏皆有不利。

可恨她连这样的道理都不知。

裴琏越想越觉气闷,恨不得将人?好好教训一顿,然话?到?嘴边,记起今日是?她的生辰。

生辰这日,不宜训人?。

且她现?下这副过于情绪的模样,恐怕也听不进道理。

裴琏抱着她,闷声不语。

明婳困在他怀里,也满腹幽怨和委屈。

马车微晃地朝前行驶,明婳的泪水也在这片静谧里渐渐止住,心里的一个念头却愈发?清晰——

她还要与裴琏继续过下去吗?

从六月初成婚距今,已有两月。

想到?回门那日,她信心满满放下豪言,两个月内必定叫他为她动心。

可现?下来看,他为她动心了吗?

就连 皇祖母、母后和阿瑶妹妹都记得她的生辰,一大早就送来礼物,可他作为她的枕边人?、她的夫婿,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姗姗来迟,甚至连句“生辰如意?”都没说,开口第一句便是?质问。

若他真的心仪她,又如何舍得这般冷淡待她?

一阵深深的挫败与无?力?感笼罩在心间,明婳吸了吸鼻子,神情黯淡地想,她或许高估自己,没法叫这块木头开花了。

既然如此,两个月已到?,她……她便不再与他死磕了!

只是?为什么,一想到?要与他和离,心里也有些钝钝的难受。

嗯,大概是?可惜吧。

毕竟像他这么好看的郎婿,再想找一个容色相?当?的,怕是?不太容易。

小夫妻俩各怀心思,一路无?言地回到?了月华殿。

刚入殿内,便有宫人?前来禀明:“太后娘娘思念长乐殿下,特派人?来请,这两日殿下都留在春晖殿陪太后娘娘,不回月华殿住了。”

明婳便是?再迟钝,也知这是?太后特地支走小公主,专门给她和裴琏留空间呢。

可惜长辈们?的一番心意?,怕是?要辜负了。

明婳闷声不语地走进内殿,余光见裴琏也跟了进来,她不禁攥紧了掌心。

“你们?……你们?先下去吧。”她尽量情绪镇定地吩咐。

但随行的宫人?们?也都感知出两位主子之间的氛围不大对。

采月满脸担忧,一直留在月华殿张罗的福庆则是?一头雾水。

照理说,殿下特地赶来骊山为太子妃庆生,还专门去接太子妃,这样大的惊喜,太子妃应当?欢喜不已的。

如何瞧着眼?眶红红的,似是?哭过?难道是?喜极而?泣?

福庆压下满腹疑惑,小心翼翼觑着太子:“殿下,时辰不早了,可要摆膳?”

裴琏看了眼?一旁闷闷不乐的明婳,估摸着这会儿她也没心思吃东西?。

“晚些再摆。”他淡声道,又扫过殿内宫人?:“都退下。”

宫人?应是?,垂首退下。

殿内很快归于静谧。

明婳兀自在榻边坐下,心里正琢磨着该如何提和离的事。

今日便提吗?

可今日是?她的生辰,这样好的日子,总感觉提和离太晦气,日后每回过生辰都要记起这么一茬,那多败兴。

那还是?明天提吧。

再写一份和离书?,也显得更郑重,免得他觉着她是?在说笑。

这般想清楚了,再看隔着一张案几的玄袍男人?,她心境也平和了好些:“难为殿下还特地接我回来,如今我人?已经回来了,也不耽误您的宝贵光阴,您去西?殿歇息吧。”

裴琏没想到?她回来的第一句话?竟是?逐客令。

再看她眼?皮红肿的哭模样,只当?她还在闹情绪。

沉默片刻,他侧过身,看向她:“今日你生辰,孤留下陪你庆生。”

陪她庆生?

明婳有些恍惚,但很快又掐紧掌心,平静望向他:“我白日已经与亲人?庆贺过生辰了,不敢再劳烦殿下。”

这话?中的疏离让裴琏皱了皱眉,转念一想小娘子闹脾气,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你先坐着,孤去去就回。”

明婳:“.......?”

反正她现?下也无?处可去,便坐在原处,看看他要做什么。

没过一会儿,裴琏就折返回来。

明婳静静打量着他,直到?他行至她面前,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案几上:“这个,送你。”

明婳错愕。

裴琏重新坐下,冷白脸庞并无?多少情绪,那双漆黑凤眸却是?定定看向她:“不打开看看?”

明婳盯着那个四四方方的雕花木盒,纠结再三,终是?抵不过心里的好奇,伸手拿到?了面前。

打开一看,只见明黄软锻上躺着一件南红玛瑙手串。

玛瑙珠打磨得圆润细腻,颗颗殷红如血,无?一丝杂色,细细一串,不会显得老气笨重,反倒秀气精致,很是?适合秋日佩戴。

手串尾巴处还吊着两个单独的小红珠。

明婳乍一看以为也是?红玛瑙,拿起后才发?现?这两颗好似……红豆?

她捻着那两枚混在一堆红玛瑙里的红豆,难掩惊讶地看向对座的男人?。

裴琏触到?她的视线,便知她是?知晓红豆寓意?着什么。

郑禹建议他亲手做一样礼物,最能?代?表心意?。

郑禹就曾亲手给妻子打磨了一枚红豆簪子,用他的话?来说:“拙荆惊喜极了,说这是?她收到?最好的礼物,会好好保存一辈子,便是?死了也带去棺椁里……殿下或许可从这个思路想想。”

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

裴琏原本想送一件红豆手链,又觉得未免太过寒酸,便想到?以南红玛瑙代?替,都是?红的,玛瑙更鲜亮华贵。

于是?连夜挑好原料,与工匠学着打磨,经过一夜,好歹磨出这一百零八颗玛瑙珠。

金丝银线串联,相?思豆点缀,熏之以沉香,方得这一件既有心意?又不失贵重的生辰礼。

看着她殷切投来的目光,裴琏并没解释太多,只道:“戴上试试看。”

明婳看着那南红手串,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若他一见面就拿出这份礼物,她肯定欢喜极了,可现?下........

愿君多采撷的相?思,已不愿君采撷了。

“挺好看的。”

明婳并未戴上,只抬手将木盒关上,朝裴琏挤出一抹浅笑:“多谢殿下。”

裴琏见她反应如此平淡,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难道她不喜欢?

也是?,首饰而?已,她妆匣里一大堆。

早知便不该听信福庆和郑禹的胡言,一个内侍,一个武夫,又怎知女?人?的心思。

明婳那边见他迟迟不出声,也不想继续这般干坐着,遂起身道:“殿下,我午宴吃得很饱,临出门前又与哥哥姐姐吃了好些糕饼和甜汤,晚膳就不用了。殿下若是?饿了,便自己用吧,我先去沐浴。”

说着,也不再看裴琏的表情,略一福身,便往外走去。

看着灯下那袅袅婷婷行礼的小娘子,裴琏眉头轻折,只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直到?那明艳的绯色身影离去,裴琏才意?识到?古怪在哪。

她告退时竟会行礼了。

往常相?处,她在他面前一向大胆随性,称呼上你你我我,私下更是?毫无?礼数可言。

原以为她年纪小,在家被娇宠坏了,今日看来.......她并非全然不知规矩。

她能?有这改变,是?件好事,可心口为何莫名的发?闷........

视线落向榻上的案几,那盛着南红手串的雕花盒子,仿佛被遗忘般摆在原地。

裴琏狭眸轻眯,心道,大抵还在耍小性子吧。

入了秋后,天黑的也明显更快,夜幕降临时,月华殿内灯火通明,却格外静谧。

明婳在偏殿慢吞吞沐浴洗发?,裴琏则独自在前殿用晚膳。

膳房准备的一桌子丰盛的饭菜糕点和可口浆饮,全无?用武之地。

福庆对此很沮丧,毕竟一大早还将北庭那位厨娘也从东宫带来了,忙了一整个下午,才整治出这么一桌太子妃爱吃的。

他有心想问问太子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可看着太子独坐桌边用膳的冷淡模样,终是?没那个胆子开口。

这般小心翼翼捱到?了夜深,宫人?们?识趣地熄了外间的灯烛,退至殿外。

裴琏沐浴过后,乌发?以玉簪挽起,外披着件月白色薄袍,缓步走到?寝殿深处的拔步床。

这床帷和床上的被褥枕头,福庆午后都让宫人?换成了海棠红色,一是?太子好洁,二是?海棠红应景,鲜亮又喜庆。

绯红幔帐已全然放下,逶逶轻垂,脚踏上摆着一双小巧的鹅黄色月桂纹的翘头履。

算算日子,已有月余未曾与她同寝。

裴琏将外袍挂上黄花梨木架,脑中忽的蹦出妹妹裴瑶写的那封信。

小丫头的得意?洋洋扑面而?来,可她再如何炫耀,谢氏明婳都是?他裴琏的妻。

想到?白日她在马车里的泪,裴琏抿唇暗忖。

这夜深人?静的夫妻床帷间,说两句体己话?哄哄她也并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