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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时间进入到?八月,纵然收稻割麦的时间有早有晚,这会儿也?已经都结束了。来自江南道各屯的收成数字也?都汇总成了表格摆在了周自衡的桌子上。

在旁边的林十五从案上一堆公文里抽出一份来递给他:

“洪州屯的书信,昨日刚到?的。不过昨日您正好在东山渡,所以还没来得及看。”

林十五被周自衡从甲字屯中调到?自己身边,他识文断字,而且脑子机智,放在屯里只耕地?有些浪费了。果然,在跟了几个月之后,林十五便已经可以胜任一些简单的整理公文的工作。

现在,他相当于周自衡的工作助理,而随喜是?生活秘书。再加上杨思鲁这个“管事”,周自衡这才?堪堪把屯田里的这摊子事给安排明白。

他接过那份邸报,揉了揉太阳穴,拆看细看起来。

这却是?一封洪州屯屯正写?来的哭诉信,原来上个月洪州大?雨磅礴,河道有一处溃堤,正巧那口子就在洪州屯的附近,导致洪州屯几处连着的屯田都遭了殃。

周自衡本想让林十五将上个月朝廷的邸报拿出来,看看屯正说的是?否属实,但立刻想起来,从洪州到?京城的距离更远,恐怕这消息要等到?一个月后才?能上邸报,然后两个月后才?能送到?润州来。

他面无表情:……这破通讯时效是?真一天也?适应不了。

这也?是?他在这边担任管理职位后所遇到?的一大?难题。比如现在,如何确定洪州屯屯正所说是?真话?万一屯子其实没遭灾,只是?有人中饱私囊了呢?

沉吟了片刻,他对林十五道:“派个人去瞧瞧,悄悄地?去,别大?张旗鼓。”

忽然之间也?不是?不能理解明朝时层层套娃一般的厂卫制度了。要是?换了个疑心病重的,真能把自己给内耗死。周自衡当然没有疑心病,但是?刚刚接手整个江南道才?半年多,这些人是?什么秉性还不清楚,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查探一番。

接下来,才?是?真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阶段。

听到?吩咐,林十五点?点?头?,心中已经确定了人选。

周自衡则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表格上,然后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不错,每个屯的收成都比去年有所上涨,尤其是?那些实验田。”

整个屯的收成浮动不算大?,和去年相比大?概在5%到?10%之间,但是?作为试验田的小?屯,却均增长了20%左右!除了洪州屯之外?,没有一个屯拖后腿。

周自衡非常满意。

“润州屯呢?”

林十五刚想说润州屯的数字还没有递上来,转眼?就看到?杨思鲁如一阵风一般从外?面闯了进来。他脸上挂着高兴的神?色,气喘吁吁却都顾不上歇一下:

“寺丞!润州屯的收成出来了!一共三万六千五百石!”

这个数字,简直如石破天惊,杨思鲁说出来之后都觉得自己有些恍惚。

周自衡倏地?站起来,兴奋地?在空中挥了挥拳:“好!太好了!”

“三万六千五百石啊!”

杨思鲁也?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在胡乱的点?头?。

整个润州屯一万两千亩地?,去年水稻耕种过半,也?就才?一万石出头?,加上麦子,两万石不到?。今年在周自衡的规划下,润州屯所有地?方都改种了水稻,然后,三万六千五百石!

相当于是?翻倍的收成!

杨思鲁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跟着周自衡去甲字屯的时候,对方坐在马上,无比自信的对他说道:

“我有办法,可以让这里的产量超过关?中!”

仅仅两年不到?的时间……

他喃喃问道:“寺丞,我们超过关?中了吗?”

周自衡哈哈一笑?,显然也?想起了这段对话。他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下:“今年关?中如何还不清楚,但按照去年的产量来算的话,亩产还差那么一点?。”

差距不大?,估计就两三斗。

杨思鲁叹了口气,觉得有些遗憾。

在一旁已经乐了半天的林十五却信心十足:“咱们还在修灌溉网呢,明年、后年肯定能超过关?中!”

到?时候,江南就是?全天下的粮仓,成为鱼米之乡、膏腴之地?。

周自衡点?点?头?:“再给多一点?时间,超过关?中应该是?没问题的。”

高兴过后,林十五将杨思鲁给的数字誊抄到?表格里,另外?两人已经在另一边的榻上坐下,商议其他事情去了。

杨思鲁为周自衡斟茶:“寺丞,这些好消息是?不是?马上传给长安?”

“传吧。”周自衡轻笑?,“恐怕咱们的崔寺卿已经等得要望眼?欲穿了。”

崔善为早早的就写?信来催了,让他一拿到?今年的收成数字就立刻禀告回京。周自衡也?明白他的心情,之前探讨的司农寺改制的那些事情,司农寺到?底能不能再往上走一步,就看他在江南的作为了。

做好了,一切好说。要是?做砸了,恐怕想要达成目的就没那么容易了。

周自衡忽然想起徐清麦在给自己的信里面吐槽太医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变成“卫生部”,而他其实想的也?是?把司农寺真正的给提升为“农业部”。

想到?徐清麦,他的神?情变得柔和起来。

哎,要不是?为了这两个部,自己和她又如何需要分开那么久?他心中升起淡淡怨念。

思念就是?这样,在忙的时候其实毫无察觉,但是?但凡闲下来一分钟,立刻就如野草蔓长,充填了心脏里的每一个缝隙。

周自衡难得给自己放了个假,带着杨思鲁和林十五去醉贤楼吃了顿好的,这才?回到?家中。

月光下,却看到?几匹马立在自家门口,一个扎着幞头的虬髯汉子正靠在大?门前的牵马柱上。

“康兄!”周自衡惊喜道。

东山渡。

“看,这就是?我们作坊做出来的玻璃器物。”周自衡向康有德和陆存中两人展示萨曼最新做出来的几组新的玻璃器物,主要是?杯子和小?罐子之类。

这几组小?物件有的带着典型新月之地?的异域风格,有的则是?请了本地?的画师来造型,带着江南本地?的清雅。

康有德赞不绝口,拿起来看了又看,敲了又敲:“这些东西即便是?放在东市卖,也?是?难得的珍品了。”

陆存中早就知道周家的庄子里在搞玻璃作坊,只是?周自衡一直都没邀请他也?不好意思提出来要看,现今看了后忍不住赞叹:

“周寺丞这儿,却是?藏龙卧虎,看着不起眼?,每一样拿出来却又都巧夺天工,世所未见?。”

从最开始的手工皂,到?后面的烈酒、辣椒、玻璃……甚至是?水车还有磨坊,如今都已经逐渐在江南一带变多了,很多士族的庄子上都建有这两样东西。

陆存中不得不佩服周自衡的奇思妙想。

想法多的人他见?过很多,但是?能将这些想法真正落地?成为现实的人却不多。

最让他们痴迷的还是?那一面面小?小?的玻璃镜,竟然照人纤毫毕现。

康有德喃喃道:“长安和洛阳城中的贵女们会为它?而疯狂!”

陆存中也?屏住了呼吸,轻轻地?点?头?。

他拿着一柄镜子,看了看它?的背面,皱起眉:“就是?后面做得粗糙了一些。”

康有德也?赞同,深觉背面的简单木雕简直是?破坏了这面镜子的整体价值,不仅木头?不行,雕工也?不行。周自衡汗颜,他就是?随便在当地?找的一个木雕师父,本来还以为做得不错呢。

陆存中:“得用紫檀或黄花梨,最次也?得是?酸枝吧。”

康有德:“换成金银的,再配上宝石,都是?衬得起的。”

周自衡:“……要不,以后我只提供镜面,其他的你们来。”

他是?陷入到?了自己的认知误区,觉得玻璃这东西就已经足够惊艳世人,配套的材质就随便搞搞就行,却忽略了那些出得起这个钱的人,眼?里却是?容不下任何不完美的。

放在以前,周自衡肯定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也?是?这段时间太忙,心思没放在这一边了。

这也?让他立刻就下定决心,要把这摊子事赶紧给甩出去。

当晚,周自衡在家宴请康有德和陆存中,还请了李崇义作陪,其中还有一位从长安过来的员外?郎。这位员外?郎也?是?周自衡之前的熟人,工部主事任平。

去年底,任平从工部调任到?户部,担任员外?郎,算是?升了一级。

周自衡笑?吟吟的将任平介绍给两人:“任兄前来江南,却是?与咱们要商议一事有关?。”

任平对两人拱手道:“康郎君!陆郎君!久仰大?名。”

康有德和陆存中连忙回礼,但两人都有些不解。

“玻璃作坊一事,在下却有一些新的想法。”周自衡给两人斟茶,“任兄来此?,正是?与此?有关?。”

这事儿说起来也?不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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