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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冰凉的液体,从喉间沿着胸腔往下,才让她迷乱的思绪清醒了些。

抬手拍拍双颊,等脸蛋的温度缓和了些,她掀开被子,生怕裙子话落,忍着羞赧提起脖颈处的领口。

下一秒,她抬步走向浴室。

雾气蔓延开来,沾湿了镜子的玻璃 ,周宜宁稍稍抬眼,看清面色嫣红的自己。

印象里,她从没这么妩媚的样子。

……所以,她刚刚是差点要跟裴京闻成为最亲密的人了吗?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形成,就被羞赧紧紧缠绕,没几秒赶忙垂下脑袋,生怕自己再看到刚才那副意乱情迷的样子。

等彻底缓和下来,她脱掉那件不成样的裙子,换上一早准备好的睡袍。

躺进床铺,说不出的温暖和安心。

只是习惯了同床共枕,今晚换了床,他还没在身边,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

眼前像电影镜头,把这些天以来的事件,一帧帧在她眼前放映。

从最开始的担心和退缩,经历了裴家长辈和他的赤忱,那些恐惧渐渐变成了安全感。

和他敞开心扉,她也变得勇敢,愿意相信自己,相信他。

多年旧梦成真,尽管完全合二为一的亲密事只差一步,周宜宁仍觉得有些不真实。

就好像踩在棉花上,找不到落脚点。

视线不禁看向手机屏幕亮起的微光,微信闪烁着一条未读消息。

习惯性打开,每个字都是裴京闻的关切:[我让裴舒语明天送你。]

[早点睡,别太想我。]

后面这几个字,没来由地,周宜宁的眼前似乎浮现了他那吊儿郎当的神色。

散漫,不羁,勾着点痞。

是她印象里最刻骨铭心的样子。

也是无数个日夜,出现在她梦里的眸光。

割舍不掉。

哪怕过去许多年,周宜宁都很确定,他在自己心底占据着不可动摇的位置。

除了他,谁都不行。

她忽然想抛弃一直以来的羞涩,将她心里潜藏的话告诉他。

光影下,她的眸色晶莹如月,有细密的爱意潜藏其中。

顿了几秒,她一字一句回复:[我努力。]

一语双关。

两个要求都回答了。

发送成功,等了几分钟都没等到回应,周宜宁知道他该忙得脚不沾地,索性熄了手机屏,闭上双眼。

感知里,似乎还有未曾褪去的木质香调。

清新至极。

让她无比心安。

没一会儿,困顿席卷而来,她侧躺进枕头,很快陷入睡梦当中。

心里记挂着在老宅,周宜宁很早就醒了过来。

好在裴京闻这人除了不要脸,还算良心发现,给她准备好了换洗的裙子。

是一套晴水蓝的旗袍。

剪裁得体,贴合她窈窕的身段。

换好衣服,周宜宁正收拾床铺,敲门声在寂静的室内落下。

怕她没听见,裴舒语还发来一条微信:[宁宝,起来了吗?]

周宜宁赶忙出声:“来了。”

“难得那只狗没缠着你,我才有机会跟你搭几句话,”裴舒语挽住她的胳膊,一连嫌弃吐槽,“他那么粘人,也就你受得了。”

每个字,都包含对裴京闻的“怨念”。

很正常的控诉,触及到“粘人”两个字,周宜宁的耳尖没来由爬了层嫣红。

好在有发丝遮敛,能稍微掩饰尴尬。

“哪有,”她轻声辩驳,“你哥他没一直缠着我。”

话一出口,裴舒语微眯起眼眸,倏地换了副严肃的神情。

“宝你变了,”她咬着唇,一脸的不开心,“你看你现在已经维护他了。”

“维护”两个字,莫名染了几分意味深长。

“我……”到嘴边的否认,想到昨天裴京闻告诉她的话,最终变成鼓起勇气的一句话,“这么明显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眨了眨眼眸,似乎真得在询问答案。

好家伙。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周宜宁吗?

什么时候能问出这么直白的话了?

“啧啧,”裴舒语毫无形象躺进沙发里,笑吟吟看向她:“空气里好酸吶。”

周宜宁愣了下。

一时间并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恋爱的酸味啊,”裴舒语嫣然浅笑,脑海里灵光一闪,“我们宁宝呢,这是终于坠入爱河啦。”

名为羞涩的燥热,很快从周宜宁的

脚跟爬向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裴舒语的话倒也没错。

周宜宁她低着头,不敢去看那双神似的含情眼。

两人笑闹了几句,察觉到周宜宁逐渐打开心扉,愿意在她面前表露对裴京闻的依恋,裴舒语不禁细弯起唇角。

可喜可贺,裴京闻这狗总算完全打动了宁宝。

看宁宝这反应,对他也是非常真心在意的。

“没想到这渣男还是个恋爱脑,这么多年,兜兜转转还是栽在你身上,”裴舒语感慨道,“早知道他就是你喜欢七年的人,我当初就该狠狠多宰他一顿,才不枉费当那么久的工具人。”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

前半句周宜宁能理解,后半句她怔了几秒,都没明白这个“工具人”指什么。

看出她的疑惑,裴舒语轻挑了眉梢,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

看宁宝这反应,她哥十有八九没把做的那些事告诉宁宁。

还挺纯爱。

换做其他男人,稍微付出一点,可能就够炫耀好几年。

裴京闻倒好,就怕周宜宁知道,心里有负担。

不得不说,裴京闻其他方面挺狗,对周宜宁的好的确没话说。

而且就她对宁宝的了解,很容易遇事退缩,觉得自己和裴京闻的差距太大,哪一天会被裴京闻厌弃,心里从而难免有心结。

看在他护宁宝跟护眼珠子一样,就再帮他一次。

“你还记得他送你那条玛格丽特手链吗?还有那对花戒,第一次是他让我帮忙挑选的,第二次是自己设计的。”

周宜宁自然记得。

高中那年,裴京闻一共送过她四次礼物。

但四次礼物,都被她锁在柜子里,无疾而终。

第一次,是她翻遍外公留下的手册,把那本《汲黯传》送给他,没多久,他就送她了一盒「御品斋」千金难买的糕点和一条向阳而生的细链。

第二次是她被崔国明冤枉,那晚留下值日时,他陪自己一直到学校所有人都离开。

为了安慰她,送她了一包玛格丽特的种子。

后来的每一束花盛开,都带着她从低谷期走出。

第三次是拍毕业照那天,她送自己的那对花戒。

第四次,也是他送的高跟鞋。

尽管这些年被她藏在最珍贵的地方,一直不见天光。

“那对花戒和高跟鞋,都是他自己设计的,甚至怕自己审美不够,让大伯母给他联系知名珠宝设计大师divin,跑去国外拜师学艺。”

“连续很多个晚上不睡觉,也不怕自猝死,都要在divin老师的建议下一次次修改设计稿,直到我挑不出任何细节错误为止。”

最狗的是,修改到最后她都真心喜欢上了,这狗东西都不给她设计一份!

听到这,周宜宁心尖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

其实这些年,每到特别想他的时候,都会悄悄的打开,说睹物思人也不为过。

无论从做工,还是选材和设计,都华贵精巧到极致,无一处不显露他的用心。

周宜宁原以为是他认真挑选,却不知这些礼物,都是被他设计。

南中高三复习节奏那么快,他还要抽时间做这些礼物,周宜宁不知道他怎么坚持下来。

尤其是那双高跟鞋。

尽管她后来冒着暴雨捡了回去,但当着他的面,亲手把礼物扔了的也是她。

周宜宁实在不敢想,他满心满眼准备的心意被践踏,还听了那么多刺耳的话,心里会有多失落。

像有细密的刺,一根根锥入她的心脏,疼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更别说去听清裴舒语接下来说了什么。

偏偏每个字格外清晰。

“后来他读了大学,有一次打架把人揍得太狠差点被挤过,学校联系家长赔偿,大伯和大哥,轮番揍了他一顿。”

直觉这件事,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下,钝涩的痛觉入肉,从她的每一处血管,悄无声息蔓延开来。

“……为什么?”

不知过去多久,又好像只有几秒,她艰难动了动唇角,嗓音哑到极致。

“之让哥说,他跟你们学校的男生起了冲突,一挑十都没输 ,除了腰上受点伤,跟没事儿人一样。”

细听之下,裴舒语的语调已经由刚开始的轻松,逐渐变得凝重。

周宜宁大脑嗡嗡作响。

一个念头倏地在脑海炸开。

记忆拉回校庆那天。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为你留疤。”

所以那道曾被她误会了的疤痕,也是因为她吗?

印象里刚读大一的时候,她经常会觉得遇到跟他很像的人。

她以为是自己放不下,所以才出现了幻觉。

如果他真像裴舒语说的,会跟他们学校的男生一挑十,那她的感觉就没有错。

他是真得来过他们学校。

默默陪着她一次又一次。

想到这,周宜宁心口的痛觉再次加深。

往事化作锋利的刀,狠狠刺向她的血肉,喉咙似乎泛起了血腥味。

而裴舒语的话,还在脑海里回响。

“对了宁宁,你知道工作室成立的时候,我其实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投资的。”

裴舒语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我哥一开始并不感兴趣,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才松口。没多久忽然给我了几百万,美其名曰支支持我。”

都不用猜他态度转变这么快的原因。

周宜宁脑袋嗡嗡作响,握住膝盖上的裙子力道收紧,关节渐渐泛白。

心脏的痛觉,渐渐传遍全身,她听不清裴舒语后面说了什么。

也无法去思考,她到底辜负了一个多么好的人。

呼吸渐渐变得艰难,眼眶不知何时覆了层雾霭。

眼尾沾了层嫣红。

“所以宁宝,他真得爱了你许多年,”裴舒语握住她的手腕,莞尔浅笑道,“你怀疑谁都不用怀疑他对你的心,我哥这人,一旦认定的事,谁都让他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