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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嘉易站得拘束,与镜子里的赵竞眼神交汇,知道自己偷偷躲起来接电话不对,一动不动,安静地和赵竞拍照。

赵竞拍了几张,把相机还给他:“回去拷出来发我。”

韦嘉易接过去,说“好的”,抬头问:“你还有不高兴吗?”

见韦嘉易诚恳认错,很想把自己哄好,赵竞心中满意,表面不动声色,考他:“你觉得呢?”

希望韦嘉易主动把要点说全。

方才韦嘉易离开去接电话,赵竞本来的不爽没至于到恼火的程度,不满的只是韦嘉易对他的态度和忽视——不过就是在旁边问几句是谁,为什么要走远接?打算说什么他不能听?

但在沙发不悦地等了几秒之后,赵竞突然想起一件事:海啸第二天的晚上,韦嘉易忙着安抚赵竞的创伤后应激症状的时候,打扰他们温馨氛围的那个电话,韦嘉易的关键词是“你妹”,“在拍戏”,“大忙人”。

赵竞才顿悟,当时电话对面也是这个姓潘的。

原来这已是姓潘的第二次打扰他们。赵竞立刻起身,打算过去直接把韦嘉易的手机拿过来,让潘奕斐注意分寸,出于非工作时间段打电话拒接的原则帮韦嘉易把电话挂了。

不过走到一半,他断续听到了韦嘉易的声音。他发现韦嘉易和潘奕斐说话很敷衍,没有自己听惯的好声好气,用词也简单。赵竞决定听听内容,忍住了没再往前走,最后听到韦嘉易说“要是被拍到合照,你的通稿不是白发了”。

赵竞不打算这么快消气的,但是消了一些。

韦嘉易很快挂了电话走出来。

赵竞还不想被韦嘉易看出自己还没被哄就好了,见韦嘉易犹犹豫豫,有些丧气的样子,也不想再跟他聊姓潘的话题,顺手打开相机。

第一张照片,赵竞的恼怒还在,拍得模糊,韦嘉易受惊一般闭起了眼睛,第二张拍摄时,赵竞完全不生气了。但是李明冕这台相机实在不好用,仍旧拍得模糊,还不如手机。

韦嘉易帮他调出来一看,效果倒不错。柔光中有韦嘉易的瞳孔和睫毛,睁眼那一张,不甚清晰地倒映出拿着相机的赵竞。

韦嘉易也夸他拍的好。赵竞对自己摄影技术的信心大大地增强,立刻让韦嘉易老实在他身边站好,面对着民宿的落地镜,用心地亲自为韦嘉易拍下第一份和他的合照。

韦嘉易拿着相机,听了赵竞的问题,思索了一会儿,笑笑:“应该没生气了吧,在我心里赵总是很大度的一个人。”

倒也没说错,赵竞便“嗯”了一声。

赵竞站得有点久了,医生希望他少站,他本来想去客厅,和韦嘉易再看会儿照片,韦嘉易说:“那我先上楼去把照片导出来。”

他这么积极,赵竞不好打压,点头同意了。

回到房里,只过了十来分钟,韦嘉易就把照片发了过来。

先发了三张,告诉赵竞:“这些是对焦的。”又发了剩下的:“这些没有对焦,不过构图也很好。这台相机不太适合新手。”

赵竞深感同意:“对。”

打开对了焦的合照,发现韦嘉易的表情像在发呆,耳边头发落下来几缕,贴在脸上,很瘦。他挨在赵竞身旁,头还往赵竞的方向偏了一点,穿着居家的衣服,两人看起来很亲密。

赵竞放大看了一会儿,越看越满意,摄影成为了他的新爱好,问韦嘉易:“我拍你的两张呢?”

韦嘉易正在输入了一小会儿,把那两张发给他了:“刚才忘记了,不好意思。”

赵竞转手发给了他的摄影课教授,询问意见,教授给出了和韦嘉易差不多的回答。

韦嘉易拍了成千上万明星画报,自己照片寥寥,赵竞开会搜新闻那天,看了几百张伤眼的潘奕斐,只见到韦嘉易几张不算清晰的工作照。一篇韦嘉易的访谈,没有效内容,照片也拍得并不怎么好。所以赵竞决定把自己的第一件摄影作品印出来裱好送他。

今晚赵竞没有摄影课,因为母亲给他约了心理治疗师。

自小时候那件事发生后,在母亲的要求下,赵竞每年会定期和治疗师见几次面。他一直是个自洽的人,治疗师都承认赵竞完全没有问题,心理非常健康。不过父母对此十分重视,而赵竞心中坦荡,不排斥和治疗师聊天,便为他们保持了这个习惯。

今年最后一次见面,本来安排在十二月,母亲担心他海啸后产生创伤,强行给他约了视频见面,让赵竞损失了一整晚学习新爱好的时间。

治疗师打来视频,画面中是赵竞熟悉的诊疗室,他和赵竞寒暄了一通,聊了聊海啸和最近在岛上救援的事。

赵竞并不遮掩,坦白地告诉他,海啸后确实有一两天,他产生了后怕和恐惧的情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症状,又说了当时公关公司的事,和最近的救援。

这段时间,在森林的工作确实压抑,但赵竞心中所想的,更多是那些渴望找到亲人遗体的人,就像他遇见的寻找父亲的里尼,内心便没有因为每天现场可能面临的惨状而动摇过。

治疗师夸赵竞的情绪康复能力很高,赵竞不是贪功的人,大方地表示:“也有韦嘉易的功劳。”

本来治疗师已经把本子合上了,听赵竞说,又重新打开,问他:“我们再聊聊韦嘉易吧,今天提到了他很多次,他是怎么帮你康复的?”

“陪着我聊天,帮助我转移阴影,”赵竞有点困了,看了一眼手表,“今天还不结束?”

治疗师说:“时间还没到。”继续问赵竞关于韦嘉易的问题。

赵竞不想他像某个医生一样,找母亲告状,说自己没见满时间,耐下心挑着回答了几个,说了些他和韦嘉易的事,而后说到姓潘的,大概语气偏重,被治疗师挑了出来。

“看来你对潘非常排斥,连他的名字都不肯说,”治疗师说,“你对韦嘉易和他联系是什么感觉?”

虽然要说出来,并不是很舒服,但赵竞不是一个会掩饰自己的自己情绪的人,况且既然取消了摄影课程来见治疗师,便不该吞吞吐吐,否则纯粹是浪费时间。

想了想,赵竞直白地告诉他:“我希望韦嘉易离他越远越好。”

“你有没有想过原因呢?”治疗师好像在引导。

“厌恶,恶心,”赵竞又看了看表,离结束差五分钟,“还能有什么原因?”

治疗师顿了顿,说:“很强烈的情绪。那么如果换一个人品良好的人,韦嘉易和他联系,甚至在一起了,你会怎么想?”

赵竞听他这么说,马上皱起了眉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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