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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进门看到桂枝也在,请安后笑着问:“没想到十二姑妈也在,这真是巧了,侄儿今儿想着能在九姑妈家里给您请安,后来才知道您不在,还以为今儿没机会给您请安了呢,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您。”

桂枝笑着说:“我这是来求你大哥拉扯一把你兄弟,虎头那孩子我正发愁呢,他读书读多了,攒了一肚子呆气,非要自己去考科举,两次都没考中。我说受这罪干吗,考中了也就是个七品官儿,不如给你表哥当侍卫去,起步就是五品官儿。”

弘晖笑着放下杯子说:“诶,姑妈,哪里能让表弟和那群二三等侍卫挤在一起,怎么说也是朕嫡亲的表弟,让他来朕这里做个一等侍卫吧。”

桂枝笑着说:“我就替他谢谢皇上了,回头让他来给皇上磕头。”桂枝笑着站起来,“弘历这会来肯定是有正经事,我就不留了,今儿还没去看过你们九姑妈呢,我这会赶去西郊还来得及。”

桂枝出去后,弘历吧唧跪在弘晖跟前:“大哥,弟弟来请罪。”

弘晖明知故问,态度很亲切地搭在他肩膀问:“五弟怎么说这话?快起来,咱们兄弟都是皇阿玛儿子,一根藤上结的瓜,什么请罪不请罪的,没说不开的话,你起来坐着说。”

外面桂枝听到这里转身踩着花盆底悄无声息地走了,路过鱼贵的时候说:“鱼公公,回头你打发人来隔壁慈宁宫请我。”

鱼贵躬身应下,他走到了门外,听见里面隐隐约约地说些“刺客”“行刺”这样的词儿,吓得赶紧到了走廊下,就怕听到了不该听的。

里面弘历哭得一脸泪水,跟弘晖哭诉:“……弟弟吓坏了,弟弟没想到他如此胆子大,说来说去他就是不服气,觉得这天下该是废太子的,现在该他来坐……”

弘晖叹口气,对弘历说:“老五你起来,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是他丧心病狂不关你的事儿。你可能不知道,说起来哥哥和他的恩怨绝不是只有这一件事,早先你们都是小孩子,哥哥就比现在的百岁大一点,带着你们弘阳哥哥去南苑跑马,回来的时候他在哥哥的马鞍上动手,当时你弘阳哥哥看朕的马神骏想要乘坐,被马甩下马鞍,差点一命呜呼,那次就是他下的手。那时候圣祖爷还在,偏心他们父子,这事儿朕和你弘阳哥哥吃了个哑巴亏,现在算算都快二十年了。”

弘晖恨恨地说:“也是该算账的时候了。”他低头跟弘历说:“他不是说要在木兰杀了朕吗?这也是好机会,如今七月了,下个月就是八月,过了八月十五咱们就去木兰,也该一决雌雄了。”

他的手紧紧掐着弘历的肩膀:“老五,你来和朕说这个可见咱们兄弟血缘近,都知道谁是外人,就该一致对外,你要和朕一起去吗?事成之后,朕封你做个世袭罔替的亲王,如何?”

弘历现在是戴罪立功的身份,哪里敢说不去,立即说:“打虎亲兄弟,臣弟自然追随您。”

“好,”弘晖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好样的,就该这样,你先回去和他虚与委蛇,今年秋天就能除掉这个心腹大患了。”

弘历听了就要跪安,弘晖亲自送他出了养心殿。两人亲亲密密地在养心殿前面的宫巷里说话,这时候小狗太平汪汪叫着从慈宁宫花园颠颠跑来,小狗子一身泥跑到了弘晖的腿边来回蹭着撒娇。

弘晖也不嫌弃,抱起来摸着狗头,跟弘历说:“唉,以前皇阿玛还在的时候委实话密了些,朕年轻气盛受不得他那股子唠叨劲,常常敷衍,现在他老人家不在了,坐在了这位置上,才知道什么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朕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比起做皇帝,朕更想皇阿玛长长久久,这样咱们兄弟就有人庇护,如今庇护咱们的人不在了,只留下了一些旧物件和这只狗儿,朕已经开始日夜追思他老人家,唉!”

弘历跟着叹口气,他也是这样想的,比起兄弟做皇帝,他更愿意亲阿玛做皇帝!他现在都想不明白,明明看着皇父的身体还不错,怎么就突然没了。

弘历不仅聪明,也是个演戏的高手,一边撸着太平的狗头一边和弘晖怀念雍正,说到动情处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

两个一起面对面怀念了半天亡父,弘晖才说:“朕现在极力保留皇阿玛的物品,所以也不打算修圆明园了,无论宫里园子里都维持他老人家喜欢的模样……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就是修实录,这件事朕打算交给你,过几日人配齐了你领衔,就能调阅宫里的存档,务必修得真实,就是文过饰非也别太过了,他老人家向来以真面目示人。”

弘历听说让他带人修实录心里一喜,这真是一件大事,修史这是很多文官的追求,更别说会调阅很多机密折子,对他很有吸引力。

弘历不赞成弘晖的说法,他说:“有些事儿还是要为尊者讳,特别是吕留良案,那个叫曾静的就该杀,对了大哥,还有《大义觉迷录》呢,这本书也要收缴回来销毁。”

弘晖说:“关于曾静,皇阿玛他老人家说了,他的后人子孙不可加害曾静,朕不敢违逆他老人家的旨意。至于《大义觉迷录》,散发出去的时候就已经覆水难收,咱们把印刷的书一本不少地收回来难道就能保证没人抄录吗?算啦。”

弘历皱眉,很着急想再劝弘晖,但是想到自己不当家不做主,也没立场再多说,就叹口气告辞。他走后弘晖带着太平到了不远处的慈宁宫见桂枝。

此时夕阳西下,气温也没刚才那么热了,桂枝和弘晖一起去慈宁宫花园走走。弘晖跟桂枝说:“顺着银子这条线索往下查,对弘皙不断挤压,务必让他狗急跳墙,他必然会孤掷一注在木兰动手。”

在西郊的海棠也被莹莹扶着出来在自家的园子里走走。

莹莹就说:“不能一直躺着,要出来慢慢走走,都说病去如抽丝,慢慢养着风寒就好了。”

海棠说:“我怎么觉得我这不是风寒,简直和害了一场大病一样,让我一下子老了十岁。”

“这是您自己说的,您说得不算,这要听太医的,太医说是风寒,您就别胡思乱想。”

海棠却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感觉身体一年比一年老,这次生病后尤其老。”

莹莹不知道该怎么劝,这时候安康跟个活猴儿一样从果园里蹦跶出来,两只手里还各抓着两只水灵灵的水蜜桃,老远就喊:“祖母,吃桃啊!”

这么一比,海棠确实暮气沉沉,活猴儿却是一身掩盖不了的朝气形成了强烈的对照。

安康已经蹦到跟前了,把桃儿在衣服上擦了擦给海棠:“祖母,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给。”

莹莹赶紧接着:“我先让人拿去洗洗。”

海棠伸手:“一点桃毛吃了也没什么,给我吧,没听到咱们安康说啊,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莹莹只好把桃儿递给了海棠。

海棠拿着啃了一口,看着远处的果林,这园子有几十年了,果子结了一茬又一茬,就是外面那两排海棠树更是枝繁叶茂,每年光是海棠果都能摘好多,都做成了果酱送人。这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安康三两下把自己的桃儿吃完,看着海棠就问:“祖母,您怎么不吃啊?可甜了,这都是树尖尖上的桃儿呢。”

海棠说:“我想起当初你舅爷给我买花树的事儿了。”

莹莹想岔开话题,在自家这半年来舅舅就是个不能提的话题,提了额娘就要哭。果然海棠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海棠抹了自己的眼泪,说道:“唉,我现在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去钻研诗词,要不然这时候也能写一篇怀念故人的诗词,现在只能去故纸堆里寻一句古人在大悲大喜后写的诗词来形容自己的大悲大喜。”

安康眨巴眨巴眼睛没说话,她年纪小阅历很少,说不出安慰人的话。莹莹却说:“额娘,您不能总是向后看,无论是汗玛法还是舅舅都给您留下印象,可是你也在给安康留下印象啊!您觉得是大悲大喜,对于安康来说却是细水长流。您总要考虑到还活着的亲人啊,他们是您的至亲,我们也是啊!”

安康赶紧点头,最后一句听明白了。

海棠叹口气:“你说得对,都过去了,今儿吃了这个桃子就算与过去揖别了。”

她低头把桃子吃了,桃核递给安康:“找地方埋下去,看看能不能长出一棵大桃树。”

“好嘞!”安康接了桃核高兴地跑去挖坑埋掉。

海岸深呼吸,把胸中的浊气吐出来,对莹莹说:“走吧,去安康的院子前面剪几朵花回来插瓶,屋子都是药味,也该用花香来熏一熏。”

莹莹高兴地答应一声,扶着海棠踩着夕阳慢慢往河边去,那边有大片的绣球和月季,颜色各异的绣球更适合插瓶。

莹莹觉得出来走走果然是个好主意,这不,额娘心情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