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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好说。”郁宁换了个姿势,一手托腮道:“恰好我也闲着,回头就等卫公子的帖子了。”

“我一定不会忘记的。”卫六应道,说罢他起身道:“刘二哥,我们走吧。”

方才还十分谨慎严肃的侍卫点了点头,道:“郁先生,告辞。”

“告辞。”

等到两人出了门,郁宁这才反应过来——敢情刚刚两个人一人唱黑脸一人唱红脸得套他话呢!确定了他身份没有什么疑团,就直接走了,半点多留的意思都没有!

郁宁叹了一口气,难道这宫中全是人精?他正想拾起话本子接着看,远处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多时殿门就打开了,顾国师为首站在门外,见郁宁盘着膝坐在塌上,皱眉道:“出来。”

郁宁起身拍了拍衣服,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了顾国师面前,拱手道:“见过师傅,见过各位大人。”

周阁老在顾国师身后摆了摆手:“郁先生客气……国师还是速速带着郁先生去面圣吧,我等就不拖着您闲话了。”

顾国师颔首,带着郁宁转身就走,当真半点寒暄都不带的。郁宁跟着顾国师走了两步,顾国师突然道:“方才见了什么人了?”

“哎?师傅你怎么知道的?”

顾国师的眼神落在了郁宁身上,又不像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边的什么东西:“你身上的气场有些杂乱。”

郁宁低头看了看自己,低声惊叫道:“神了……这您都能看出来?”

他身上有青玉玺护体,还有玉简,一般来说别人的气场很难沾染到他身上,也很难影响到他身上的气场。但顾国师不提还好,他一提,郁宁就发现自己周身的气场还真就有那么一丝杂乱,不过很微小,看着应该是刚刚接触的人当中谁戴着一件不弱的法器,这才影响到了他。

这法器还挺不简单的。郁宁对人身上的气场向来敏锐,寻常人戴了法器很难瞒过他的眼睛,但是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也没有察觉到底是谁戴了法器。

“没事?”顾国师伸手在他身上掸了掸,问道。

“没事,回去再和您说。”

“好。”

两人走了没两步,容大监就迎了上来:“国师大人,奴婢还正想去找您呢!圣上有请!”

“知道了。”顾国师回答得冷淡,容大监也不在意,转而与郁宁道:“少爷是第一次进宫,一会儿进了殿中,切记不要东张西望,也不要抬头,一律跟着国师就是。圣上若是没有发问,您也不要回答,圣上是个和气人,不会过多为难您的。”

“多谢容大监提点。”郁宁笑着点了点头:“我知晓的,总之我就当我是个木头人,跟着我师傅走准没错。”

容大监笑得连眉目都弯了起来,连声夸道:“少爷真是个通透人……就是这样没错。”

这回顾国师倒是没再冷淡而对,道:“多谢容大监提点。”

“瞧您说的,国师您说这话不是羞煞了奴婢吗!”容大监摆了摆拂尘,带着两人走到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大殿前,比之茶房有过之而无不及。郁宁眼睛利,还瞅见了连支着窗户的窗棱子好像都是翡翠做的,头上还嵌了一颗指头大的珍珠抵着窗户。

容大监一清嗓子,扬声道:“圣上——!国师大人到了——!”

里面有人道:“进来。”

容大监这才上前推开了殿门,躬着腰背迈着小碎步进去,进去之前还小声与郁宁道:“少爷,别忘记了。”

“嗯。”郁宁点了点头,跟在顾国师身后,低着头走了进去。

这座宫殿要比茶房大几倍不止,茶房已经算得上是大了,摆了塌、摆了二十几张凳子瞧着都觉得空旷,而此处却不同,它虽然大,看着却着实称不上是空旷。

进了殿门后是一道笔直的路,两侧挖了一道不窄的沟渠,里面清澈的水流缓缓地流淌着,几位金红的锦鲤摇曳着绮丽的尾鳍,在莲叶下钻进钻出,池底五色宝石随着粼粼的波光换发着绚烂的光芒,水道两侧有仙鹤翩飞状的铜器,自羽下溢出了乳白色的雾气,蔓延在水道之上,衬得中间的道路都若隐若现起来。

乍一看,还真有几分仙境的意思。

郁宁眼角看见不远处有一座长塌,上面摆着一只小几,有一个清癯的老者倚在一旁,头发半白,手中持着一本大红为封的奏折正在看。他似乎察觉到了郁宁的视线,侧目望来,郁宁姿态不动,只将视线投向了脚下,假装自己根本别撇过眼,老实本分得很。

顾国师不曾行礼,负手道:“圣上。”

“唔……国师到了?快坐。”皇帝一手挥了挥,示意顾国师落座。顾国师在长塌另一侧入座,道:“这是我的弟子,叫郁宁。”

“哦——原来就是你。”皇帝抬头看了一眼郁宁:“朕听说过你,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郁宁上前一步,顾国师之前关照过,见皇帝要行跪礼——他一向觉得郁宁能屈能伸的很,就没有过多关照。郁宁自然也不会惹事,他一个现代人,给一个早该过世千八百年的皇帝跪一下也不算吃亏,他老老实实的跪下叩首,随即抬头,目光看下地板:“郁宁见过圣上。”

“姿仪端雅,毓秀明达,不错。”皇帝看了他一眼,随口夸了他一句,随即就抬手叫他起来,边对顾国师道:“怪不得国师破例收徒呢!有徒弟好啊——人老了,就该有个知冷知热的在跟前服侍着,出不出息都不打紧,贴心才最重要。看看你这个,再看看朕那几个,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不好比,不好比!”

顾国师淡然的道:“圣上别看他现在乖巧,那是他头一回进宫,还知道要怕,在家的时候那叫一个胡作妄为,家里天天给他收拾烂摊子还来不及,怎么能和几位殿下相比?”

“年轻人嘛,会胡闹那是好事。”皇帝埋下头去看折子,边道:“今日工部的刘侍郎不是也告了假?说是腿摔着了,朕就好奇了,怎么就腿摔着了?结果他又上了个折子,跟朕抱怨说他家小三昨日里头又不知道跑去和谁喝酒,闹得大半夜的醉醺醺的才回来,还抱着庭里头的大树喊爹,气得他捡了棍子追着他打,结果愣是没追着不说,还给绊了一跤。”

“比起刘家的小三郎,国师你这个很是过得去了。”

顾国师不动声色的道:“昨日与刘家小三喝酒的,正是劣徒。”

“呦,还碰巧了?”皇帝抬起头来看着一旁低眉敛目的郁宁,又对顾国师道:“年轻人,和朋友喝个酒不算是过了,国师没教训他吧?”

“打了。”顾国师道。

皇帝一扔折子,拍案笑道:“真打了?怎么打的?国师也会打人了?神仙下凡?”

他指着郁宁说:“来,你说说,你师傅怎么打得你?”

郁宁拱手回道:“禀圣上,昨日我喝多了,不记得了。”

“那国师可打亏了——人打了,没记住啊!”

顾国师又道:“那我回去便再打一遍。”

皇帝大笑,指着顾国师的手一颤一颤的,等笑完了,这才道:“行了,孩子打多了不成器……你今年几岁了?”

郁宁谨慎的道:“回圣上,我二十六了。”

“二十六啊……那是不能再打了。”皇帝又问道:“成家了没?平时喜欢念书吗?今年春闱你打算参加吗?你要是参加春闱,朕看在国师面子上,不论你成绩好坏,先给你点一个探花如何?”

“禀圣上,我已经订婚了,还未成家,平时不大喜欢念书,因此并没有功名在身,今年春闱圣上怕是见不着我了。”

皇帝听了,拢着袖子说:“二十六了?还没有功名?这可不大好,说出去难免叫人看轻几分……你识字吧?”

“字还是认得的。”顾国师挑眉道:“圣上还打算赏他一个出身?”

“就举子吧……到底是国师的弟子,见着官还要跪来跪去的,丢份儿。”皇帝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郁宁:“朕赏你个出身,你高兴不高兴?”

郁宁又只好跪下来谢恩,皇帝自腰上拿下了个玉佩扔到了郁宁怀里:“我和国师平辈论交,算起来也是你长辈,这是见面礼……国师打算让他做副祭?朕准了。”

“就是没有别的本事,这么一个年轻人站在身边也显得赏心悦目啊。”

“那就多谢圣上了。”顾国师皮笑肉不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