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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声音不大,目光亦是淡淡地从众人脸上划过,那是刘桂花第一次见识到大少爷的威严。

“刘婶子且在此稍等。”知夏在景辰屋外驻足,正要掀帘子进屋通传,却见平瑞先一步从屋里大步出来,

“知夏姐姐,忠亲王来了,正同少爷在屋里说话呢。”

“何时来的?”

“刚进屋,说是正好路过,便进来看看咱家少爷,知夏姐姐,咱们是不是要把饭食提前给备上?”

知夏点头,“你且在这儿照应着,我去支会少奶奶一声,看晌午的饭怎么安排。”

说完,知夏回身朝刘桂花道:“少爷这里来了客人,刘婶子且先回去,什么时候少爷这边完事了,再去寻你。”

刘桂花在旁边都听傻了——好家伙堂堂的王爷竟然会主动来看自家少爷,自家少爷这得是多大的面儿啊?

而自己一个乡巴佬农妇竟然得三少爷看重,想想就让人激动不已,她忙懂事儿的连连称是,又询问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知夏朝她笑了笑。

刘桂花自知失言,招待王爷这种天大的事儿哪里轮得到她掺和。

——屋内。

因是在自己家里,景辰穿着随意得很,腰带没有束,发冠亦没有戴,只在头顶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白玉簪别住。

赵敬渊上下打量他,笑道:“我好歹是客,你穿这般随便见我,还真是不与我见外。”

“我与你是什么关系?连你我都要见外,我累不累呀。” 景辰拽过旁边海棠香几请赵敬渊落坐。

赵敬渊笑了笑,瞧见身前红漆描金云纹翘头案几上,墨玉籽料兽耳蒜头瓶古朴简约,瓶中一枝含苞待放的杏花斜插着,就只这一支再无其它装饰。

但这花枝挑选的实在妙,蜿蜒的曲度刚刚好,多修饰一分都显得多余。

赵敬渊瞅着那花笑道:“你还真是有闲情逸致,这得选了多久才选出这么一支应景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种选是选不出来的,得靠碰,妙手偶得之。无他,唯缘分二字。”

赵敬渊咂摸着“缘分”二字,忽然抬眉道:“那么姻缘呢?”

“什么姻缘?” 宋景辰被赵敬渊没头没尾的话问住。

赵敬渊:“你认为姻缘算不算是缘分的一种?”

“自然也算。”

赵敬渊目光凝视着宋景辰一字一句道:“景辰,今日皇后娘娘请求陛下为其侄女赐婚,你可知赐婚的对象是谁?”

“是——谁?”宋景辰从赵敬渊的神情语气中体味到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句就听赵敬渊道——

“你的孽缘来了,皇后娘娘请求陛下将其侄女许配与你。”

我天!这位皇后娘娘可真会玩。

让宋家与施家联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乱成一锅粥,可真是有好戏看了。

“陛下怎么说?” 宋景辰有些后怕地拍拍胸口道。

赵敬渊见景辰黑眼珠子贼亮,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不禁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我紧张什么?陛下不可能答应她。皇后娘娘无路可走所以才愿意赌,陛下可不愿意,宋家与施家联手的变数太大了。”

赵敬渊抬手替景辰倒了杯茶,笑道:“景辰,你果然绝顶聪明,不过陛下不希望宋家与施家联手,同样亦不希望我与宋家走得太近。”

“上次我情急之下与你求情已经招他不喜,今日皇后求他赐婚,我亦在场,皇帝便问我怎么看。

当时那等情况下我正吃惊于皇后的提议,皇帝冷不丁问我,我下意识便说你年龄还小,现在议亲有些早了。

话一出口,我便知道我着了皇帝的道,这等事情如何会问到我头上,皇帝只是试探那等情况之下我会不会为你说话。

然这恰恰是他不想看到,从他将镇国公府的军权交到我手上那一刻起,他便想要我做一个孤臣。

你明白吗,景辰。”

宋景辰轻呼一口气,目光诚恳地朝赵敬渊道:“敬渊,谢谢你。”

谢谢在你的潜意识里会为我考虑。

“谢我做什么,除了与你,我还与谁有什么过命的交情么。”

“你想我做什么?”景辰道。

赵敬渊目光定定:“景辰,我想你与我联手演一出戏给他看。”

宋景辰却是摇头:“不可。”

“为何不可?”赵敬渊挑眉。

景辰道:“敬渊,你从小陪在他身边,应当了解咱们这位皇帝陛下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可能相信。

他不信贴身太监苏公公,不相信自己的亲生母亲李太后,亦不信自己的枕边人皇后娘娘,就算你我演一出反目成仇的戏码,他亦不会全然相信。”

赵敬渊不由抚额,景辰说得很对,赵鸿煊确是一个疑心到几乎让人发狂之人,可这些他知晓就罢了,景辰是如何得知?

赵敬渊疑惑地看向宋景辰。

景辰道:“我观苏公公有个习惯,无论有无必要,他总喜欢多解释一句,换成旁的普通人可能只是性格使然,啰嗦了些。

但苏公公的言行举止绝非这样性格,所以我猜他是长期伺候皇帝养成的习惯。

至于太后,看他对太后娘家人的安排便可窥得一二,除去担心外戚做大的缘由,他对太后的娘家人也略显刻薄了些。

皇后娘娘能提出“施宋两家联姻”的建议,其实是被逼到绝路上才会有此一博,皇后娘娘为何会被逼着绝路?

只能是因为施家与皇帝都不是她能依靠的退路。

由此可见,陛下其实只信他自己。”

赵敬渊完全被宋景辰一番见微知著的分析镇住,他不由握住宋景辰的手道:“景辰,我真是害怕了你。”

宋景辰就乐,“赵敬渊,我有什么好怕的。”

赵敬渊摇头,“你不明白,幼时怕你是因为你的鬼主意多,回回都是我吃亏,搁我以往的脾气若是谁让我吃了亏,我就揍他。

可你不行,我下不去手。”

“那是为何?” 景辰道。

赵敬渊:“一来你长得让人下不了手,二来你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好主意,把你揍了,我找不到比你更好玩的。”

宋景辰:“……”

我可真谢谢你。

赵敬渊又道:“后面你长大了,可你不光长大了,你还变得对什么都无所谓,对什么都不在乎。

我若是不同你好了,你大概也就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总归你是无欲则刚,我却是有所求的。”

宋景辰长指遮住眉眼,肩膀微微震动,他要笑不活了,他怎么没发现赵敬渊这货内心戏这般多。

还这般会脑补。

哪里有人会真的无欲无求对什么都无所谓,只不过小时候他有同龄的睿哥儿陪着玩,后面还有郭午等人,所以有没有赵敬渊他都可以过得很快乐。

后面长大了,父亲又让他拥有了很多很多世人所在乎的东西,所以他才会不那么执着于某些东西。

说到底,他只是简单的命好。

赵敬渊见宋景辰还敢“得意”的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可是得意了。”

宋景辰努力止住笑,“赵敬渊,让我得意的事还真不多,不过很抱歉,你正在此列。”

“你还敢说!”

“不敢,哈哈哈,不敢说。”

“笑吧,笑吧,可叫你笑话我了。”

“没没没,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咱们说正事,说正事……正事是什么来着?

对对对,怎么应付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