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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近卫们离开后,他们又谈论了一会儿,也各自散去。

姜遗光终于可以着手办自己的事儿了。

他先是去了李芥家中一趟。

主人不在了,剩下的“仆人”们将宅子打扫得很干净,挂上的白还没摘下。不过这大雪天,摘不摘都是处处白素。

他看过后,又去李芥坟头上了香,烧些纸钱。之后就是黎恪、还有黎三娘。

而后,他去探望了一下兰姑。

兰姑现在很不好,入镜人很少生病,有些病痛也很快自己好了。当初状元游街日,她不知为何从天而降砸在贺道元身上,两人都受了重伤。这么多天过去听说贺道元都醒了,她本该大好的,却依旧满面憔悴。

不必看大夫也能瞧出来,这是心病。

她对姜遗光也并不热络,再没有当初下江南时带着温婉笑意揶揄的模样。

她也对姜遗光说起了一件怪事。

许多天前,她不断收到一封信。

寄信那人要找黎三娘,不知为什么寄到了她这里。兰姑给他回信说三娘已死,可那人却依旧寄信来,且信上的地址飞快地接近京城。

“那时候我就知道,恐怕是鬼来信吧。”兰姑苍白的面上噙着笑,“京城中那么多入镜人,它竟然也敢上京。”

姜遗光问:“它已经来了吗?”

兰姑摇摇头,手里把玩着那面冰冷的山海镜:“没有,我一直在家里等着呢,别说鬼了,连人影也没见着一个。”

姜遗光道:“不来岂不是更好,何苦要自己收鬼。”

兰姑继续摇摇头:“我想的可不是这个。”

她道:“当初我在家里好好待着,却被凭空扔在了大街上。至今都没明白为什么。而在这之前,我也碰见过一二小鬼。”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它不进京城来?”兰姑语气轻柔,“明明京城中也有鬼怪,不是吗?为什么独独它不进来?”

“是在等着什么时机?还是……京城外有什么东西,让它进不来?”

姜遗光沉吟片刻,道:“所以,你想出京看看?”

兰姑点点头,忽而一笑,这笑意中竟带了些黎三娘的飒气:“它都说要找上门来了,我又怎能让它空手而归?”

姜遗光默默注视她良久,问:“兰姑,你是不是想要去三娘的家乡看看?”

兰姑一怔:“你怎么知道?”

姜遗光说:“我猜的。”

兰姑才道:“是,我的确想去看看……顺便瞧瞧能不能把三娘的魂魄引过去。”

“我也打听到,你又入了两次镜。”兰姑盯着姜遗光的眼睛,声音又柔又缓慢,像一条徐徐抽出的长长绸带,“镜中,有你们父母的魂魄?”

虽是问话,口吻却笃定。

姜遗光点点头。

“我就想着,入镜人死后应该也有魂魄。到时我带着她扶棺回乡,总能将她的魂魄引回去吧?”

她见姜遗光不答话,自言自语起来。

她也早就不想活了。

还好,她孑然一身,没什么好牵挂的,即便京中有好友,可到头来还是孤身一人。

也罢,谁不是孤身一人呢?谁不是赤条条来到这个世上又赤条条离去?

兰姑进屋把那一沓信找出来,放在姜遗光面前:“我也不知我能不能去,如果我去了,恐怕也来不及和你说一声。这些信就给你了,你要看也好,要把它烧了、丢了,也随意。”

“你和近卫那边说过了吗?”姜遗光指指这些信。

兰姑:“没说,我只告诉了你,你和他们说也行。”

和兰姑告别后,姜遗光终于回到了园子里。

凌烛又和他提了一件大事。

容楚岚死在了边关,她在那边认了一个义妹,到时这位义妹扶棺进京,他们作为好友最好去看看这位义妹,方便日后多照拂一二。

凌烛说完就看到姜遗光有些疑惑的眼神,一拍脑袋:“哦,对了,那个时候你不在京城,你也没听说过。”

接着他就飞快的说了一遍容楚岚的事,包括容家家中奇怪的鬼婴、离奇死亡的堂嫂,还有边关战事爆发后容楚岚主动请缨。

当然,最后一件事只有入镜人们自己清楚内情。

其他人都以为容楚岚像曾经那位花木兰一样代父出征,也听说容家大小姐战死边关一事。

容家满门忠烈啊!那些曾传过容楚岚闲话的人都改口称赞起来。

“边关战事……”姜遗光慢慢道,“她该召来多少鬼魂……”

“同去的那几个也没了,按近卫们的说法,会给他们记一笔功,他们的家里也能得到照应。”

凌烛是特地避开沈长白跟姜遗光说这话的。

他知道沈长白那人,嘴皮子不饶人,姜遗光不会说什么恶毒的话,换做沈长白,听了容楚岚的事后,估计不仅不会怜惜,还会翻着白眼嘲笑容楚岚愚蠢了。

沈长白聪明是聪明,可他那股张狂劲儿,让凌烛实在有些受不了。

果然,姜遗光露出些许哀伤之色。

“都走了……”他轻轻叹口气,“一年不到,这么多人都离开了。”

凌烛也沉默下来。

“他们走了,我们的日子总得过。”凌烛对他说,“实不相瞒,我可是在你身上押注了,你可得活得长久些,最好比我要久。”否则,他也难坚持下去啊……

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离去,总免不了让人感伤畏惧。到现在,身边熟悉的人,也就剩一个姜遗光了。

就连唐垚,也在黎恪那件事后不久入镜,死在了镜中。当然,对外说法是他得了风寒。

至于沈长白……对方和他不是一路人,凌烛和他在一快总要避些锋芒,实在不痛快。当然,这话他也就在心里想想,他轻易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

三日后,容楚岚义妹季薇——现改名叫容楚薇的小女孩,扶棺进京。

京城中每日都有新鲜事发生,大家伙都忙着准备过年,都快把在边关的容楚岚给忘了。

这时陛下却突然降下恩典,赐给容楚岚堂兄容楚毅爵位,可传三代,允其回京。并并封容楚岚义妹容楚薇为县主,封号:安平。

一时间,容家炙手可热。

这让那些和容楚岚有点交情的入镜人都不敢凑上去了,显得他们贪图容家似的,不约而同决定暗中看看,等容家的风头过去后再上门拜访。

有不少入镜人私底下护着,有陛下明面上捧着,有近卫看着,容楚薇总算在京城中站稳了脚跟。

她自称位卑功弱,都是靠沾了义姐的功劳,能得一个封号已是天大的造化,就不必再兴师动众建县主府了。

陛下听后,大为感动,亲自为容家写下匾额。

有了这块御笔匾额,那些人不敢再乱闯容家。

其他入镜人听后也松了口气。

沈长白在园子里嘲笑道:“人都死了,自然要赏些恩德,不然其他的人寒心了不干事怎么办?”

说完他又狠狠道:“我可没听说过容楚岚还活着的时候他给了多大的赏赐,那时容楚岚为一点小事到处求人,陛下就跟不知道一样。”

“也是,陛下日理万机,哪里会顾得上一个小小的入镜人名声被败坏呢?”

“等一条忠心的好狗死了,往他面前堆上成山的肉骨头,才能叫其他的好狗继续忠心护主啊……”

他说的越来越不像样。姜遗光翻过一页书,没搭理他,淡淡道:“你喝多了。”

沈长白立刻掀起袖子闻,叫道:“你这什么鼻子?我可只在昨天喝了半壶,你怎么闻出来的?”

他刚骂过其他人是狗,这会儿又说姜遗光的鼻子,后者很确定他就是在暗喻什么,没搭理,继续翻书,他看的很快,一盏茶时间就能翻完厚厚一本。

沈长白闲得长毛,这些书他早就看过了,提不起兴趣。姜遗光不搭理他,他反而来劲了,凑上去道:“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和我说说话,你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可比书里的多。”

姜遗光撩起眼皮子瞥他一眼,继续翻书。

没一会儿那厚厚一本就被他翻完了,放回书架,又抽出来一本。

“得——招来个书呆子。”沈长白拖长音,阴阳怪气。

姜遗光不动如山。

从前他可看不到这么多古籍,而且,经过近卫们提点,他才惊觉古籍中有这样多的怪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