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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瀛洲岛地下宫殿里发现的前秦青铜鼎, 再到乌龙山上据说历史悠久的阵法图纹,山海镜的历史似乎比他们想象得还要久远。

甚至……还可能会牵涉到那个传闻中功盖千秋,一统天下的第一位人间帝皇。那位秦皇曾求长生,和这据说能让人长生的山海镜之中, 是否有什么关联?

他试探地私下问过朝阳公主, 但在他看来, 朝阳公主知道的似乎也不多。她只是劝姜遗光接下这门差事,在途中,正好能经过长安城一观, 还道此行跟着他的近卫都是她手下的忠心人,可以“应用尽用”。

他就明白,朝阳公主也想探寻山海镜的奥秘。

……

白骥年纪大,守不得夜,早早就回马车里睡下了。马车宽大, 能躺三五个人。当然,其他人是不可能和长辈挤一起的,于是也只有阿寄死活非要爬上马车和他一起睡。

小孩子身子暖融融的,雨夜里比搂着汤婆子都暖, 两人很快就睡熟了过去。

睡着睡着, 意识渐渐漂浮起来,忽然间又跟踏空了似的猛一下往下掉, 下面是黑洞洞深渊根本看不到头,又突然间跟掉进冰窖里似的冷意忽地一激,白骥被这一下惊醒了, 睁开眼下意识往身边摸了个空才感觉不对劲。

旁边睡着的小娃娃不见了。

马车车厢里黑洞洞一片, 什么也没有,怎么摸都摸不到, 掀开帘子往外看,也是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阿寄呢?

阿寄去哪儿了?!

老人顿时惊慌起来,叫着阿寄的名字匆匆胡乱裹了衣服就要跳下来找人,可他什么也看不清,前后左右,四下皆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是了……一定是鬼怪作祟。就是不知道那东西是单找上自己,还是……

白骥不敢想,摸黑继续边走边叫,喊了阿寄又喊姜公子,夜里起来声音本就哑,更别提他这样呼喊,没一会儿嗓子就哑得不能听,喊叫声如石沉大海,无人回应。

该不会、该不会已经……

越不敢往那个方向想,越是不由自主地往最糟糕的地步去想。白骥左右张望还是什么也看不见,越想越害怕焦急,差点绝望。若非一腔信念支撑着,恐怕当时就要腿软在地走不动道。

但现在他也快走不动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接着找,敢不敢接着找。

渐渐的,眼前似乎现出了一点光亮。白骥还以为是错觉,揉揉眼睛又瞪圆了看,才知道自己不是看错。

远处真的飘起来一点绿荧荧的光。

飘飘忽忽的,一点点从一小团变成更多更密的光,让他勉强能看清楚周围一点模糊的影子。

他发现自己还在城隍庙里,就站在马车旁边,马早就牵到偏殿去了,留着马车车厢,掀开车帘一看,里面陈设事物还在,阿寄却不在。

上头城隍老爷正襟危坐,慈和端笑的脸荧绿之光照着,一眼望去,竟如传说中地府的阎罗爷、夜叉一样阴森可怕。

不像是点着的灯,倒像是、像是鬼火!

满堂鬼火闪烁,幽暗阴森,无处不在的寒气从四面八方侵来,没一会儿人就冻僵了。

这让他才高兴起来的心又猛地沉下去。

看来……不是其他人遇了灾,是他自个儿寿数已尽。今天就是他的死期吧?

白骥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如此也好,他一人走了,其他人还能好好过。就是阿寄那孩子,恐怕又该哭闹了。

这么想着,他替自己理了理衣裳,昂首阔步往正殿当中最高大最光亮的城隍老爷方向走。

就算这是阴曹地府,要抓他去论生前功过是非,他也问心无愧。

没走几步,他就在前面看到一个隐约有点眼熟的影子,像是个……女子?这一眼瞬间叫他毛骨悚然,又很快安心下来。

恐怕也是个女鬼吧?一直困在城隍庙中,想来也有什么冤情。

白骥自觉自己也成了鬼,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再走几步走近了,模糊地辨认出那女子穿着一身样式十分古旧的衣裙,梳着妇人头,背对着自己坐在城隍老爷下方,抬头和塑像脸对脸对视,一动不动。

“这位……夫人?”白骥忍不住开口。

那女子身子没动,脑袋微微侧转,也没完全转过来,看起来不像要害人的样子,白骥就更放心一点,走更近几步。

“这位夫人,敢问……”

随着他出声询问,那女子转过头的幅度越来越大,慢慢地将整张脸都扭转了过来。

而等她的正脸完全暴露在眼前时,白骥也愣住了。

这是一个年轻妇人,昏暗诡异幽光下,姣好的面容有些奇诡妖异,侧脸带血,皮肤极白。那张脸……白骥很难说自己不眼熟。

她是……她是……

女子直勾勾地看着白骥。而白骥也直愣愣地盯着对方发呆,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回过神来。

“……是你?”

“宋夫人?”

他有无数话想问,满脑子都是纷纷乱乱的胡思乱想,可在问出口前的一瞬间,那些念头忽然间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茫茫,他也只能问出这一句仿佛问好的话。

女子侧歪着头,慢慢笑起来。

一笑,嘴里便流出浊稠的血,满口森白的牙染得发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古怪喘气声,她的手脚也在古怪地颤动,头发梳得整齐,有几缕飘落下来,遮着半边脸。

像一只静静盘踞在蛛网上的蜘蛛,让人毫不怀疑稍有动静就会喷出满腔毒液。

白骥不得不避开她可怕的目光,又忍不住重新看她两眼,目露怀念。

都道人死后灵魂会一直停留在死时的样子,想来她也是如此。

“……宋夫人,许久不见,你年轻依旧,我却已经成了个糟老头子了。”白骥还记得她不喜欢别人称自己夫家姓氏,所以只叫她宋夫人。

女子没有接话。

白骥只在数日前的一场大祸中亲眼目睹过鬼祸,他对“鬼”这一物的了解更多来自于各类民间传闻、古今书籍等。路上姜遗光偶尔也会说起一些,譬如鬼都有执念之类的。

他相信人有生死轮回,死后需下地府过黄泉路经十殿阎罗审定是非。他也相信,有些鬼找不到投胎的路,就成了孤魂野鬼,漂泊阳间。

它们或许失去了一些神智,但常听闻人鬼夜话,现在他自己也死了,应当是可以聊聊的……吧?

就像现在这位宋夫人一样。

只是宋夫人都离去多久了?十年?还是十五年?他也记不清了,但这么多年了,她还没能去投胎,或许也是出了什么事吧?

白骥就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那女子却只是古怪又阴冷地笑,笑得白骥遍体生寒。等他终于忍不住要往后退时,才听到对方嘶哑地开口。

“你……还……记得我?”

简直像两块生锈的铁相互摩擦发出的艰涩怪声,听上去就像很久没说过话了。一边说话,唇边涌出的血更多,带着细小泡沫的血在喉咙里嘴唇边翻涌,声音变得有些含混不清。

也亏白骥能听明白。

“我也快忘了,都这么久了……”白骥凑近几步,“宋夫人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宋钰只是侧抬着头,整颗脑袋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斜横在瘦削尖长的脖子上,于是眼睛也斜斜地盯着白骥。她眼睛瞪得很大,斜着的黑眼珠就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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