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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言礼望了眼那对姐妹的背影,转身进入电梯。

电梯内空气逐渐阴冷下来,液体滴落。

陆言礼察觉到脖子上有些痒,类似毛发轻挠的感觉,他微微低头,发觉几缕黑发凭空垂在自己脖颈间。

面前镜子逐渐模糊,但仍能隐约看出他的人影,本该是正脸的部位被一颗长满黑色长发的头颅挡住。

一具尸体从顶端倒挂而下,和陆言礼直直对视。

但从陆言礼的视线看过去,他只能注视到镜子里自己在冰冷灯光下苍白的面部,颈间的触感仿佛是幻觉。

他没有多管,什么也没说,电梯卡顿和灯光闪烁都没能让他变脸,最终,他平平安安回到自己居住的楼层,开锁进门,如往常一般做晚饭。

夜间,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最近奇怪的新闻越来越多了,屏幕里的女主持人正念着报道词,突然张大嘴一口将旁边搭档的脑袋吞下去,而后她像是反应过来正在做直播,捂嘴露出害羞的微笑:“真是不好意思,但他老是笑我嘴巴大,我不高兴了,大家应该能谅解我的吧?”

陆言礼点了点头,于是屏幕里的女主持满意一笑,继续开始说新闻。

窗外一道人影坠落下去,发出凄厉尖叫。

陆言礼没搭理,专注地看电视,过了不久,又一道一模一样的身影掉下去,发出同样的尖叫。

再经过相同时间后,他再次听到了尖叫,整整一个晚上,不知它跳了多少次。第二天一大早,陆言礼出门上班,公寓大门前的地面却干干净净一片,什么也没有。

仿佛昨晚不下一百场的跳楼事件全是错觉。

陆言礼步行前往附近地铁站,途中经过一家公园,公园里人们身着红白衣端正静坐,竟是凑成了一副赤白相间的阴阳鱼模样。

“今天,为了我们全知全能的主……我将永远赞颂祂,和祂永远住在神圣天国……”

为首男人大声念完祷告词,下一秒,公园“轰”一声,发生巨大爆炸。

陆言礼已经步入了拐角另一条街区,听闻爆炸声,头也没回继续向前走,进入地铁站。

陆言礼是个记者,有固定的合作新闻社,今天正是交稿的日子。他准时来到公司,进入上级编辑办公室。

“怎么样,新闻带来了吗?”上司正在吃零食,小小指骨关节嚼得嘎吱嘎吱作响,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陆言礼看。

陆言礼点点头:“我带来了。”说罢,他将一个U盘和一封厚厚的信封摆在桌面上。

上司放下零食包装袋,拿起照片一张一张检查,边看边赞许点头:“不错不错,你居然还拍到了人异变成僵尸的过程……咦?兰之玉都死了几十年了你居然也能拍到她的消息,看来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拿到今年的第一!”

上司好好地夸了一通对方,又请他吃零食,陆言礼没有搭理。上司便自己把一盘小白骨头给吃完了,这才继续给他分派任务。

“我们报社的一些员工实在太不经用了,出去采访两三次就会死,还是你比较耐用。这样,下个礼拜,你去采访这个村子好了。”

他笑着看向陆言礼:“这个村子里的冥婚习俗非常出名,已经创造了很多年全部女孩都以鬼嫁娘出嫁的历史记录,你去学习一下。”

陆言礼没说什么,答应下来。

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很早就疯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源自于人类第一次听见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不知名的令人疯狂精神混乱的呓语;或许开始于某一天本以处死的死刑犯的头颅突然出现在整整一条街的人们脖子上;或许开始于人类某个无意识的对未知领域探索的小动作……

总之,从那以后,世界疯了,曾经只存在在恐怖故事中的鬼怪大行其道,人类生活被血腥、扭曲、冷冰冰尸体填满。

然而,复苏的只有诡异,没有神灵,人类毫无反抗力,或者说,陷入混乱状态的人们不会想到反抗,几乎是以欢欣的态度迎接新世界。

他们不再发生战争,因为打仗毫无意义,反正今天死了说不定下一秒又出现在你的床边;人类废除了死刑,原因同上;没有人敢犯罪,因为杀死的人下一秒就可能来复仇;人们不再畏惧死亡,生与死的界限被模糊……

他们生活在了真正和平与幸福的世界。

陆言礼步入电梯,低头搜索着那个小村庄的信息。

那个村庄名叫红河村,据说是因为村里的规矩很严,违背了规矩的人都要放血丢进村头的河里,久而久之那条河变成了红色血河……

正看着,他乘坐的电梯晃了晃,突然疯狂下坠,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飞速减少,最后停留在-18这个数字上。

电梯门打开。

门外是熊熊烈火,上方倒转血池翻涌沸腾,一颗颗头颅在血池中哀嚎。

楼层不对,陆言礼没有踏出去,他站在角落里,以免挤到其他乘客。过了不久,电梯晃了晃,似乎装满了人,轿厢门关上,缓缓上升。

那缕黑发再度缠上来,围绕着他的脖子一圈一圈攀爬,陆言礼一动不动,直到电梯到达楼层后,才迈步出去。黑发牵扯出一个女人,砰一声落在他身前。

那是个大肚子女人,她拽住了陆言礼的裤脚,仰头冲他笑:“生……我们生个孩子……生孩子,好不好?”

陆言礼没有回答好还是不好,这种情况下他不能直接回答,而对方抓住他裤脚的手太紧了,他走不了。

望着那双还在淌水的黑洞洞眼眶,陆言礼蹲下去,抽出随身携带的刀递给她,在她肚子上比划了一下。

女人愣愣接过,突然明白了什么,伸手划破自己的肚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又一个面庞青紫发涨的小婴儿。

很快,小小的婴儿闭着眼满地乱爬,大厅里全是猩红扭曲的长长脐带,而陆言礼早已离开。

既然要去红河村,他自然不会拖延,返回家中一趟后,他收拾好东西,在家里休息了近一个礼拜,见时间到了,方才出门。

“这么巧,又出差啊?”住在楼上的双胞胎姐妹黏在一块儿,蹦蹦跳跳出门。

她们是新搬来的姐妹,姐姐叫黎芳菀,妹妹叫黎芳芷,感情很好,无时无刻不黏在一起。

陆言礼点点头,和她们道别,出门打车前往车站,登上了去往红河村的列车。

*

“这次任务很奇怪啊,去红河村住满一个月?”陈正豪说,“而且红河村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就让人不舒服。”

“大概是会让人想到一条红色的河吧,就有点……有点像血流成河的感觉。”坐在他身边的女孩丁从露感慨一句,握紧了陈正豪的手,她很认真地说:“我们一定可以的,不要放弃!”

“会的。”陈正豪看着女友清秀的面庞,突地死死抱紧了她,“小露,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你们也是去红河村的吧?”就在两人紧紧相拥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

丁从露立刻从男友怀里挣开,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来人:“对,我们也是去红河村的,我叫丁从露,这是我男朋友陈正豪。”

来的是个高挑健美的女子,小麦肤色,站起来比陈正豪还高,她自我介绍道:“我叫沈娜。”

没多久,人陆陆续续来齐,清点一下后,一共十二人,年龄最大的看上去有四十来岁,最小的还是个高中生,一脸稚嫩。

“现在我们回顾一下任务,在十月十一日到达XX市XX车站,十一点整,登上444号列车前往红河村,并在红河村住满一个月,任务期限为十月十二日零点到十一月十二日零点,期间不得离开红河村范围内,否则视为任务失败。”沈娜说。

她自带一股领导者气场,很容易就拿到了话语权,有个男人不太服气,嘀咕一声凭什么听你的。

沈娜平静道:“大家的目标都是活下去,所以最好不要起内杠,有什么事情要商量着来,现在大家可以说一说自己做过几次任务了,然后我们以次数最多者的经验为主。”

质疑的男人脸色一僵:“三次。”

丁从露和陈正豪有点为难,小声说:“两次。”

其实他们是新人,这仅仅是他们的第二次任务,但为了不受歧视,他们之前商量过谎报。

“三次。”

“两次。”

“六次。”出乎意料的,说自己经历过六次任务的反而是最年轻的那位名叫安星宇的高中生。

这下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转向他,皆有些惊讶。

说到所谓任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都是无意间突然接收到某种意识,那道意识一字一句告诉他们,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在某个时间前往另一个世界做一些任务。成功了就能活下去,而失败……失败的后果,当然就是死亡。

最初接到这种消息时没有人相信,只以为自己在做梦,但从那以后,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反反复复地做噩梦,梦见自己因为不去执行任务而体验各种各样的死法,那种痛感,很难让人相信这是梦。曾经有人不信邪,时间到了以后没有到达指定地点集中,当场暴毙,死状极惨。

反复几次试探后,他们不得不听从那道意识的指引,乖乖去做任务。而每次做任务的人数一般都不会太少,他们意识到世界上还有不少人和自己遭遇到了一样的事情,于是这批人自己建立了一个隐秘的网站,通过任务者之间口口相传,互相在网站上交流经验。

网站上其他任务者的描述整合后,他们发现,绝大多数任务都和灵异恐怖事件有关,什么类型的都有,而且那些鬼魂绝对不是像普通小说里那样可以被消灭,鬼魂无解、诅咒无解,他们只能够想尽办法找到线索,让自己避免死亡。

至于执行任务的另一个世界,表面上看起来和自己的世界差不多,但任务真正开始后,那个世界就会变得危机四伏,一举一动都可能把自己置于死地。

他们做的任务不像一些无限流小说一样,闯关完成后能够得到奖励什么的,他们唯一能得到的,就是从任务世界回来后,任何因为任务造成的创伤都能复原,不会影响现实中的生活。以及,无论任务时间长短,在现实中都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任务完成后,活着回来的人可以继续正常生活,失败的则会当场死去。

所以,年纪轻轻就已经做过六次任务的安星宇,实在很厉害。

丁从露忍不住问他:“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任务的?”

安星宇近乎无机质的双眸看她一眼,一字一顿道:“今年一月十四号执行了第一次任务。”

算下来,近两个月一次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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