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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金乌西去,晚霞橘红,天边的云朵五彩斑斓,有着一日中最美的颜色。

晚霞的光影透过青纱窗,洒在罗汉床上,在他们的手背上印下一道光。

霍檀动了动手,让那光笼罩在他们身上。

“娘子所言,我铭记于心,”霍檀道,“父亲一片慈父心肠,我亦已明白。”

说到这里,霍檀淡淡笑了起来。

阳光慢慢上爬,落到他清隽的侧脸上。

“从此以后,我唯尽心而已,其余琐事,皆不过问。”

“只一心娘子尔。”

只一心娘子尔。

这话一说出口,崔云昭就倏然红了脸。

她总觉得两人老夫老妻,有些话没必要说,可偶尔霍檀说了,崔云昭还是觉得开心。

打心底里觉得甜蜜。

两个人都不是冲动的人,也不是感情丰沛的性子,这样平静生活,携手相伴,反而让人觉得心里踏实。

霍檀见崔云昭脸红了,不由轻笑出声。

“脸红什么?”他逗她。

崔云昭红着脸瞪他一眼,嗔怪道:“明日你还要忙,早些入睡吧。”

下午两个人胡闹了好一会儿,这会儿霍檀自然不会闹她,两个人洗漱更衣之后就躺下,很快,崔云昭就困顿了。

在她要睡不睡的时候,熟悉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

崔云昭轻轻勾起唇角,这才安稳沉入梦乡。

一夜好眠。

次日清晨,霍檀一早就醒了。

见崔云昭还在睡,霍檀便没有唤她,轻手轻脚起床,洗漱过后就去堂屋用早食了。

等崔云昭醒来时,已经过了巳时。

今日难得睡得迟了,起来的时候,崔云昭还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这么晚了。”

梨青浅浅笑了:“最近搬家事多,小姐操心,一直没怎么睡好,今日踏实了,自然睡得安稳。”

“哪里迟了?”桃绯笑嘻嘻进了堂屋。

她手里端着早食,一样样放到桌上。

崔云昭今日也不打算出门,就只简单盘了个牡丹髻,戴了一支簪。

她身上穿着大袖衫,脚上踩着软底绣花鞋,整个人都很闲适。

因为睡得迟,她还有些饿了,看着琳琅满目的早食食指大动。

桃绯见她眼睛都亮了不由笑了:“小姐尝尝这蟹粉小笼包,可香呢,这是虹娘新学的手艺。”

崔云昭便听了她的话,夹起一个小巧的小笼包,在醋碟里轻轻沾了一下。

看那醋碟,崔云昭忍不住笑了一下。

桃绯正在给她盛粥,听见她笑了,不由问:“怎么了小姐?”

崔云昭摇了摇头,唇角却依旧勾着喜悦的弧度。

她也不扭捏,把小笼包一口咬下去,顿时,浓郁的汤汁便流入喉咙里。

蟹粉一点也不腥,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甜,配上调味恰到好处的肉馅和一点点甜醋,味道丰富,口感极好。

崔云昭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好吃,虹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谭齐虹最优秀的一点是,她肯钻研厨艺,遇到自己不会的菜品,就会反覆钻研,直到学会为止。

也正因此,如今霍家的餐桌菜色非常丰富,天南海北的菜品都能尝到,这些时日来,家里人甚至都有些胖了。

崔云昭一边吃,一边点头:“这要是拿出去卖,一笼得要大几十钱。”

桃绯就笑了:“小姐心里老惦记生意。”

崔云昭点了一下她,道:“你问问梨青,做生意有没有意思?”

最近梨青经常跟着夏妈妈一起算账,学习看账簿,每日都很勤勉。

桃绯跟梨青住在一起,自然知道这一点。

她倒是没什么兴趣。

崔云昭这般和善,她们又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虽说是主仆,可比之姐妹也不差什么。

桃绯若是想学,只要同崔云昭说一声就行。

不过桃绯自己是一句没提过,还是崔云昭问她,她才说不想做动脑子的差事。

她小时候见惯了帮众里那些事,总觉得平安是福,给小姐做丫鬟,每日吃穿不愁,日子悠闲,已经极好了。

她没什么大志向,只要一日三餐,长命百岁,就已是顺遂人生。

崔云昭当时听她回答,不由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啊,不学无术。”

换到现在,桃绯听了这话,就立即说:“我才不学,太枯燥无趣了。”

桃绯转了转眼睛,忽然笑了起来,道:“给小姐办事也挺有趣的。”

崔云昭慢条斯理吃早食,听她念叨。

“小姐,伏鹿这边的情形比博陵要复杂的多,因为是州府,水路四通八达,所以这边的帮众还有一小伙不入流的曹帮。”

曹帮做的就是南来北往的运输生意,藉着运河和水道,把货物南北贯通,赚取中间的差价。

大的曹帮还会跟官府合作,运输盐铁茶酒等物资,算是在官府那边过了明路的。

而伏鹿这边的小帮众,说是曹帮都抬举他们,就是守在码头上,对来往船只收取费用的流氓。

不过他们也做些关于水路的生意,一般这种帮众的水性都很好,能做其他人做不了的买卖。

桃绯出去打听一圈,回来就把伏鹿摸清楚了。

不愧是帮众里长大的孩子,对这些行当门清。

“之前夏妈妈不是还去黑市瞧过?最后也没寻到人,是夏妈妈寻的方式不对。”

桃绯说的可认真了。

“小姐,我特地打听过,想要去黑市买真正想要的东西,不能白日里去,要在落日之后,宵禁之前再去。”

“那时候巷子里黑灯瞎火,看不清人也瞧不见鬼,买卖双方都是隐蔽的,买过既过,不能找后账。”

崔云昭一连吃了四个小笼包,才喝了一口南瓜小米粥。

胃里面暖融融,故事也听得津津有味。

“也就是说,在黑市买东西,很容易被骗?”

桃绯想了想,道:“也不能这么说。”

“黑市有自己的规矩,若是谁买东西被骗,可以去找管事说,告诉他谁不诚信,次数多了,这家摊位就要被清出去,不能再做了。”

崔云昭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只要按照规矩行事,就不会有差错。

她又问:“跟踪的事情,办的如何?”

说起这个,桃绯就更来劲儿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脸蛋红扑扑,整个人都兴奋极了。

崔云昭都觉得有些好笑。

看来桃绯做生意没兴趣,做这些事倒是信手拈来。

桃绯也不觉得自己喜欢旁门左道是坏事,她继续道:“我打听过,伏鹿这边的帮众大的有三家,分在城东城南和城西,城北是拓跋氏的地盘,没有帮众敢过去闹事。”

“除了大帮众,还有小帮众,都是一条街巷,两条街巷这样游荡,不过几个人,收泔水,清夜香,送垃圾,然后偶尔上门要一两个酒钱,大抵也就做这些事。”

有人在巷子里做事,巷子干净整洁,即便要给些酒钱,百姓们也觉得无伤大雅,一般也就给了。

帮众们也不贪,不多要,一瓶便宜的烈酒就足够。

他们还很有眼色,诸如凤里巷和瓷器巷这种有官宦人家的巷子,从来不去,大户人家也不需要他们去收泔水打扫,人家有自己的仆从。

如此一来,难怪崔云昭从来不知这事。

桃绯就给崔云昭说:“你别看他们做的事埋汰,可泔水和夜香能卖钱,垃圾也还能卖,他们算是做了两份生意。”

“而且做了这买卖,就能同官府打交道,也算是攀扯上了人情。”

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很多。

他们其实做了官府不愿意做的脏活累活,相对的,多赚几份钱罢了。

桃绯道:“虽然伏鹿的帮众很多,关系错综复杂,不过他们倒是都还算有良心,很少有做杀人灭口,绑架灭门的活计,我猜是因为拓跋氏。”

拓跋氏在伏鹿经营几十年,手里又有兵权,只不过因为拓跋氏不张扬,不够高调,让人会误会他们家脾气好。

实则不然。

崔云昭笑了一声,不由道:“看来以后,还要去这拓跋氏瞧看一番,确实是不错的。”

桃绯就点头,说:“是,因为拓跋氏在上面压着,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光收泔水能有多少利?”

崔云昭问:“跟踪人的买卖,他们做吗?”

“这个倒是做的,三家都做,一个月不过五两银子的礼钱,” 桃绯道,“我挑拣了一番,想到咱们就在城东,不如就找城东的马家帮,这样行事也方便。”

五两银子很不少了,足够一个四口之家两个月的吃用。

但对于这样的帮众来说,五两银子也不算多,至少没有漫天要价。

桃绯肯定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所以才用了才字。

她的眼光独到,对这些人一眼就能看透,她说选马家帮,崔云昭立即就同意了。

“好,按你说的办,要用多少银钱,直接同夏妈妈说就是。”

崔云昭很信任她们。

想了想,又道:“回头你办事的时候小心些,别被人知道,另外,我想要白小川详细的动向,你问一问,加价也要做。”

桃绯就笑了:“我知道的小姐,你放心,他们找不到咱们头上。”

说到这里,桃绯顿了顿,又补充道。

“其实对于帮众们来说,买家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钱能不能到手,他们不会去关心买家的。”

崔云昭立即知道,这是帮众们的规矩。

安排完白小川的事情,崔云昭心里大石落地,不由夸她:“这事办得真好,我让夏妈妈赏你,你要什么只管同夏妈妈说。”

桃绯和梨青的月银都很高,平日里跟着崔云昭吃用,攒下一大笔银钱,根本就不差银子。

所以崔云昭才让她自己选,要银子还是要东西,让她随心。

桃绯眼睛一转,笑吟吟看向崔云昭,难得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