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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拆到第三件时,夏妈妈惊喜道:“有了!”

崔云昭定睛一看,在这间衣裳里,仔细缝了一条软烟罗帕子。

那帕子质地轻柔,手感细腻,右下角绣了几朵精致的腊梅。

崔云昭心头一跳,她仔细摸着那腊梅,总觉得这花纹很熟悉。

在哪里见过呢?

崔云昭闭上眼睛,开始回忆。

她一定见过。

崔云昭仔细摸索着那个朵腊梅,蓦然间睁开眼睛,语气很笃定:“这好像是四妹妹的绣工。”

夏妈妈心里一惊,忙取下手套,上来一点点摸索。

一开始她还有些迟疑,等摸索到最后,才逐渐沉了脸色:“确实是四姑娘的绣工。”

崔云绮看起来是个很温柔可爱的小姑娘。

她今年也才不过十四岁,一直娇养在家中,崔云昭自从搬来伏鹿,已经小半年未曾见过她了。

又因为她自己直接重生在成婚那一夜,对待字闺中时的事情,对崔氏的姐妹们记忆就有些模糊,不够深刻。

早年间的事情,她有些都不记得了。

不过她仔仔细细回忆,却能记得崔云绮是个非常仔细谨慎的姑娘。

她做事非常有章法,又很认真,所以当时她们一起学刺绣的时候,崔云绮每每绣完一处,就会连续打三个结。

当时刺绣娘子还说过她,说她这样做背面不好看,但崔云绮却道:“人人看绣样都只看正面,能看到背面的少之又少,我这样打结,可以让绣品永远不开线,这才是完美的。”

见刺绣娘子还要说什么,崔云绮又笑了:“咱们学这个,不过是打发闲暇时光,又不是非要做绣娘,家里倒也不至于要我来营生。”

这话倒是在理。

最后刺绣娘子无法,只能随她去了。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不过因为当时崔云绮还提了她一句,崔云昭才隐约记得。

因为当时崔云绮还说:“二姐姐一贯不喜刺绣,不也好好的?这有什么值当要改。”

若崔云绮不说她,崔云昭大抵都不会注意这件事。

现在看着这朵还算熟悉的腊梅,崔云昭闭了闭眼睛,有些事情几乎是呼之欲出的。

夏妈妈低声道:“四小姐确实喜欢腊梅,也喜欢这样打结,她做过的绣活送过岚小姐好几次,我都见过,也有过同样腊梅的图案。”

崔云昭点点头,她深吸口气,缓缓道:“妈妈,你让人去把岚儿那里的绣品取来,我有用处。”

夏妈妈见她面色不愉,知道这一次的事情非同寻常,便道:“小姐莫急,等东西取来对一对,再做打算不迟。”

等到东西取来,崔云昭才看到那是个荷包。

荷包上也绣了两朵腊梅,只是荷包上的绣活更精细,绣纹也更漂亮,但样式和背面的打结方式是一模一样的。

崔云昭看着这两样绣品,最终叹了口气。

“我没想到,此事还同她有关。”

夏妈妈自然不知道前世今生的那些缘由,她只是觉得四小姐不应该同白小川这样的人来往,还送了人家帕子,这不是落人口实?

于是她便道:“等过几日能见那人,小姐仔细问一问,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

不,应该没什么误会。

崔云昭又想起之前回家时,崔云绮同她谈笑,又问她人为何要成婚,她还安慰了几句。

现在想来,前世霍檀飞黄腾达之后,崔云绮刚好十八九的年纪,那个时候二叔和二婶娘都未给她议亲,本来就非同寻常。

或许,现在的崔云绮没有其他的心思,她只是单纯的年少无知,可以后呢?

二十岁的崔云绮,总不可能还是年少无知吧?

崔云昭从来没有想过,此事会跟自家人有关系,无论她同二叔父一家发生了什么,毕竟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会害她性命?

可现在想来,单纯的不是崔云绮,而是她。

等到霍檀登基为帝时,他们争抢的便不是普通人的妻子,而是一国的皇后,权利的巅峰。

权利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亲情,爱情,都没有权势地位重要。

前世的崔云昭一直离群索居,远离汴京繁华之地,也不见那些达官显贵,她一个人活在别苑里,在世外桃源里怡然自得。

所以她时常忘了,霍檀已经是皇帝了。

皇帝是什么?

皇帝是天下之主。

而皇帝的妻子,则是天下之母。

皇后不仅仅是一个身份,它更是权利和地位,更代表着身后的家族,未来的国祚更替,也可能可以影响国朝的未来。

那地位太重要。

所以任何人都想争夺到手。

包括她的妹妹,包括她的血亲。

仿佛除掉她,后位就唾手可得。

崔云昭深吸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现在的崔云绮或许没有任何心思,也可能只是偶然认识的白小川,可这一颗棋子,她留到了最后。

真的很聪明,也很有耐心。

这也是自然的。

凤袍加身,母仪天下,值得所有的耐心和等待,也值得用尽一切手段。

崔云昭并不鄙视为了利益争斗,若是眼见巨大利益却毫不心动,反而不是常人。

但她鄙视为了利益,杀害至亲,把骨肉亲情抛弃在地的人。

这样的人,不配称之为人。

崔云昭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

重生回来,一切都还未发生,崔云绮也还是那个待字闺中的十四岁少女。

她不会因对方尚未做的事情而动手,也不会为还不确定的过去而烦忧,她要做的,就是弄清楚所有的事情。

然后等待。

崔云昭想明白这一切,就对夏妈妈道:“妈妈不用担心,我也是怕四妹妹误入歧途,被这些小人欺骗。”

“你也知道,那些邪众很能蛊惑人心,他们做的事情罄竹难书,让人不齿。”

夏妈妈叹了口气。

“这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崔云昭笑了一下,神情慢慢缓和下来,道:“倒也不用,等白小川死了,尘归尘,土归土,一切也就结束了。”

“至于四妹妹,我会看着她。”

看着她是否真的天生一颗坏心,还是在期盼权利的过程里逐渐迷失。

崔云昭道:“不会有事的。”

之后的五日,城里还算太平。

士兵们减少了巡逻和搜查,也派人清理垃圾和夜香,并且允许菜贩进城,每一条街巷安排百姓采买家中所需。

这个安排有条不紊,耐心又细致,很得百姓称赞。

谭齐虹胆子大,她这几日都跟随宿二一起出门买菜,回来就同崔云昭说:“我听百姓们议论,如今城里管事的就是九爷,百姓都夸九爷好。”

霍檀做事,确实以仁为先。

无论如何,要保证民生,清缴邪祟残党本就是为之民,若是因此让百姓民不聊生,反而本末倒置。

崔云昭听罢,便明白霍檀已经渐渐掌控了伏鹿的权柄,而冯朗也没有过多干涉,直接让贤。

又因为吕继明被人刺杀,此事苏珩不便出面,反而在这十几日里慢慢失去许多权利。

冯朗这个人,倒是心明眼亮,不仅会用人,也没有那么多阴谋算计,很是光明磊落。

崔云昭这才终于放了心。

又过了五日,城中解禁,百姓恢复如常。

这一场刺杀,不过只封城半月,不仅保证了民生,也没有过多惊扰百姓,更没有冤假错案,多抓错抓,这一下,冯朗和霍檀的声望更高。

解禁后第第三日,崔云昭就让孩子们出门上学去了,她也去了一趟三堂叔家中,安慰了一下弟妹,同他们简单说了下情形,也让他们去安心读书。

等事情办完,霍檀就派人来接她了。

来的还是上次那名军使,是个长相和气的青年,他自称姓许,让崔云昭唤他小许。

崔云昭笑道:“你是哪位指挥麾下?”

许军使便道:“属下暂时为孟指挥效力。”

他用词很讲究。

孟冬不适合做亲兵指挥,一早也安排他做先锋营,要不是谭齐丘受伤,他也不会暂时顶替这个位置。

等谭齐丘能重新上战场,霍檀的亲兵指挥还是他。

一说起这事,崔云昭便问:“小丘如何了?”

那许军使就连忙道:“谭指挥回到营中,每日训练超过五个时辰,手上都磨出血泡还不肯休息,如今已经能用左手纵马,属下非常敬佩。”

说起毅力,谁也比不上谭齐丘。

为了重新回到军营,他吃了常人不能吃的苦,重新用铁臂学习骑射难于上青天,他却都努力做到了。

崔云昭笑了:“小丘真厉害。”

她顿了顿,看向许军使,道:“以后,你们都是展翅高飞的雄鹰。”

那许军使的脸倏然涨红,眼睛满满都是向往。

“多谢九夫人鼓励。”

等来到军营,崔云昭一不用签信,二不用下马车,一路顺顺利利来到霍檀帐前,被霍檀亲自接下来了马车。

时隔一旬,霍檀看起来棱角越发锋利了。

以前的他是套着刀鞘的刀,现在的他却是利刃出鞘,身上的气势无人可挡。

崔云昭握住霍檀的手,仰头看着他笑。

只有两人在帐中时,崔云昭逗他:“团练使,好威风啊。”

霍檀抱了抱她,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叹息一声:“想你。”

崔云昭的脸蓦地红了。

她轻轻拍了一下霍檀的胸膛:“走吧。”

霍檀点点头,他取了斗篷给她裹在肩上,道:“军营里风大,天气转凉,你要注意保重。”

崔云昭又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