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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说无凭,他们当场让他拨电话过去。他也确实愿意照做,“对,小青,是我,你还好吗?我确实和你爸爸还有姐姐在一起。听说你不吃饭,我挺担心的,发脾气归发脾气,别拿自己的身体出气……没有,他们就和我谈了谈,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幼稚了。对,我是要和你分手。不是,不是他们威胁我。是我认真考虑一下,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确实有美好的回忆。可是等我们在一起,真的会延续这种快乐吗?结婚啊,带孩子啊,很痛苦的。就算你家里人同意,也是有一堆麻烦事。我其实挺软弱的,所以我一点不想承担这个责任。我希望你也考虑清楚,把孩子打掉比较好……没有,真的是我的真心话。毕竟你想啊,现代社会了,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了。我也不想牺牲太多我的自由。我们还是好分好散吧。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他忽然把手机调成公放,压低声音道:“她有话要对你们说。”

杜时青道身影从话筒里出来,多少有些变调,像是另一个人,“爸,姐,你们不要为难他了。随便他是怎么样的人,我就喜欢他。没了他也会有别人,反正我不要安排我的生活。凭什么姐姐离家出走一次,你们就让步了。到我这里就是无理取闹了。”

两个人都不声响,乔念东又把手机拿过去,劝了几句。看他挂断电话的样子,杜时青显然不接受这番道理。他也无可奈何冲他们笑笑,表示已经尽力了。

这也多少戳破他们最后的期望:从头到尾,没人教唆,就是杜时青铁了心要和他们对着干。

杜守拙面上不显,其实遭受了不小的打击。他原本对这个计划是很有自信的。作为一家之主,他本是不屑这种家长里短,不是他不能管,而是他不想花心思管。本以为他一出面,事情自当迎刃而解,结果没有一处是按照他的预想来。大女儿忤逆他尚可以理解,毕竟也是他寄予厚望的孩子。可现在连小女儿也扭起性子来,多少让他怀疑自己已有了老态。

前列腺的问题又时好时坏,他不愿意用纸尿裤,哪怕不喝水,也怀疑裤裆略有湿意。“看你做的好榜样。”他瞪了杜秋一眼,哀哀叹出一口气,转身就走。

杜秋早把杜时青的事揽做自己的责任,也很平静认下了,还叫司机把乔念东送了回去。路上他们短暂聊了聊。他当真是个坦诚的骗子,连初次见面借了首饰当礼物的事都说了。他描述里的杜时青虽天真倒也敏锐,苦闷的时候多,几乎很少笑。他描述里杜时青是嫉妒着杜秋的,优秀的,强势的,独立的姐姐,高高竖起的一个标杆,并不对自己的弱小施以丝毫同情。

“我妹妹倒是和你更亲近点,许多事我也不知道。我一直以为她拿我当烦人的老妈子。”杜秋苦笑道:“你有和 Dylan 聊过吗?他最近怎样?”

“Dylan 是谁啊?我不认识。”乔念东的样子不像是装的,也没有演戏的必要。杜秋略微愣了愣,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其实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路上堵了一阵,杜秋回去时已经晚了,杜守拙和杜时青已经吵起来了。叶春彦被她提前留在家里,似乎是失策了。夏文卿倒是在,但也只是端坐一旁不劝架,见她过来,还摊摊手,摆出一张爱莫能助的脸。

杜守拙已经扯高嗓子,道:“以前你有点任性,我都没说什么,毕竟你还小,就算不懂事也没有坏心。现在你是越来越乱来了,你说说看,家里谁不是围着你打转,谁不是宠着你,你到底哪里不满意了?”

“因为林怀孝吐血了!”她抬起头来,大叫一声道:“那一天,我看到他的血吐到地毯上都是,到处都是,你们没有一个人理他。你们还是在说结婚啊,钱啊,合作啊的事情。我真的很怕你们。你们好像完全没有心。”

“这是两回事,你不要混在一起。”他也不是不心虚。

“这就是一回事。我好像就是这个家里的宠物,爸爸的一只鸟。喜欢的时候听我叫两声,不喜欢了就不理睬,可总是飞不出笼子。林怀孝还能跑,我能跑哪去?姐姐要和喜欢的人结婚已经很难了,我只会更难。爸还把夏文卿叫回来。他到底算什么人啊?你难道要过继成儿子吗?”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不想要女儿的话,就别生。”

杜守拙哽了哽,完全是恼羞成怒的样子,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手打出去的时候也虚飘飘的,等掌心微微传来一阵麻,再去看杜时青的脸,才知道打得狠了。之前还没对小女儿动过手,他也有些后悔,下意识想去摸摸她。杜秋却以为他还要打,冲上去,一把将妹妹护在身后。

“她就是个小孩子,打她做什么?”她几乎是恶狠狠剜了他一眼。被她的眼神一刺,他也冒出火来,道:“我是她爹,我教训她天经地义。”

“那你来教训我好了,是我没管好她。”她挺直背,把脸一昂,似乎是随便他打到满意,又像是谅他不敢动手。站在面前时,她竟然已经比他高了。

“你别掺合在里面。”

她没有动,依旧冷冷看着他,光被她的鼻梁割出一片阴影。

多陌生的脸!他记忆里杜秋还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杜时青还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竟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吗?

他有片刻颓唐,手也收回去,不耐烦道:“反正就这样,医生已经找到了,两天后带她去动手术,过上半年送她出国去。省得看见就心烦。”

他说完就上楼去,似乎是站的久了,上第一级台阶时还略微踉跄了下。

杜时青从挨了打的茫然里回过神来,还要反抗几句,夏文卿却直接捂住了她的嘴。不顾她挣扎,他把她打横抱起,扛回房,一把丢在床上。

她委屈起来,还要跑,让他一手按回去,捏着她的下巴,道:“消停点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你和我们吵架无所谓,和你爸翻脸了。你就要过苦日子了。你又没能力,又没人脉,被丢出这个家就要饿死了。”

“我可以赚钱的,我能当网红,现在我的社交账号有五万粉丝。我只要运营起来,就可以接广告生活,当网红,我还能在网上曝光你们。等我把手机拿回来,你们小心点。”

夏文卿噗嗤一下笑出声了,是真让她逗乐了,“原来你活在梦里啊。现在有人爱看你炫富,也不是你的本事。等你出去挣钱了,就知道讨生活有多难了。别无理取闹了,大家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看最没耐心,最想看我倒霉的就是你。”

“说的没错。”他的两指扣住她下颚,不让她偏过头,恶狠狠道:“我最看不过眼的就是你这种人。靠出生好就能获得一切,还觉得理所应当的臭小鬼。不过好歹也算是一家人,我又不能真看你饿死。别折腾了!”

狠话虽然撂下了,他还是找了些冰袋,让她把脸敷起来,又收走桌上所有的玻璃制品,反锁上门。对保姆嘱咐道:“一会儿给她送点吃的,顺便好好检查一下,把房间里尖锐的东西都收走,碗也要拿走。”

饶是如此,到晚上还是出了事,杜时青打碎了一面镜子,用碎片割腕。好在发现的及时,伤口也不深,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杜秋第一个发现,用备用钥匙开门,见到昏迷的妹妹和枕头上的血,她也支撑不住朝后倒,好在夏文卿就跟在后面,及时扶着她。

“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我来处理就好。”

“我有个人选,或许能试一试。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不过有一句说一句,我小时候比杜时青好带多了吧。”他扭头冲她笑,歪着头眨了眨眼。因为他格外努力要逗她笑,她也勉强笑了笑,道:“你小时候确实好,比现在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