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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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宁望着四?周的泥地,忽然说:“你是一个极好的人,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萧砚脸色微变。
“团儿,你知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再娶!”他立即急切地回应。
沈棠宁却摇摇头,“人生若晨露,天道邈悠悠。仲昀,世事无常,沧海桑田,这世上不会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和道理。”
萧砚还欲开?口,长忠打马走了过来,张口便喝斥那驱车的车夫道:“你整日里好好的路不走,偏要走泥泞之处,莫非还要我用鞭子在后头赶你?”
说完挤到萧砚和沈棠宁所坐的马车中?间,冷冷看了萧砚一眼,显然是在指桑骂槐。
萧砚沉着脸走到了前头。
“姑娘,自从三天前在睿王府见过睿王妃和汝阳郡主?以后,你就一直闷闷不乐,昨日收到了京都寄来的家信,今日一早你就要离开?顺德,还是要回我们沈氏老家,这到底是为什么??”
今天一大早沈棠宁就让锦书收拾了东西准备上路,其?实沈棠宁也没什么?物件可收拾,只带了些随身的衣物,和顺德县令告辞过,留下一封给谢瞻的信便离开?了。
萧砚是前两日来的顺德,据他说是目前朝廷与叛军暂时休了战,他运粮时路过顺德,得知沈棠宁在此处,便赶了过来见她。
若不是从萧砚口中?得知目的地是沈氏的老家镇江,锦书还险些以为两人这是终于要回到京都城了!
一腔喜悦激动化?作了泡影,锦书很是失望不解。
说了什么?呢?
沈棠宁垂下长长的睫毛靠在车壁上,回想起当日的情形。
前一日睿王妃亲自给她下帖,殷勤邀请她过府一叙。
她原本十分疑惑,自己与睿王府从无交情。
果然,待到了府内,睿王妃便登时换了一副嘴脸,态度轻蔑地告诫她不要耽误谢瞻的前程,主?动与谢瞻和离。
而她的女儿,曾与沈棠宁有过一面?之缘的汝阳郡主?就在一边赌咒发誓她日后一定会对圆姐儿视如己出,让她安心?离开?谢瞻。
第二日,沈棠宁就收到了来自京城中?公爹谢璁寄来的家信,信中?白纸黑字,告诉她为表谢瞻收服河北失地,两度救驾功勋,隆德帝已?经?下旨册封汝阳郡主?为靖安公主?,意为叛乱平定之意,并命她一个月后便下嫁镇国公府,与谢家结成秦晋之好。
谢璁信中?说道,他知沈棠宁性情温驯贤淑,且生育子嗣有功,不欲无故休妻,据理力争之下,最终让隆德帝允诺令公主?以平妻之礼下嫁谢瞻。
谢璁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素来桀骜不驯,与他关系不睦,恐其?不愿和离与皇室联姻,故希望沈棠宁收到信后能从中?劝和,不要让谢瞻犯下大错,后悔无极。
话已?至此,沈棠宁便明?了了。
世人皆以尚主?为无上荣耀,然而对于世代簪缨的贵族子弟来说,姓氏的荣耀甚至超越了至高的皇权,几大贵族之间宁可相互通婚也不愿与皇室联姻。
以谢瞻的性子未必真就愿意尚主?,一辈子屈居于人下。
所以谢璁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来求助自己这个儿媳。
“从年幼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不靠家族封荫报效国家,凭一己之力成为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就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沈棠宁不想耽误谢瞻的前程,他如今正立下不世功勋,是建功立业之时,且两人的关系至多不过是朋友而已?,并无深厚的感情基础,那靖安公主?待他又?一往情深,她离开?就是最好的选择。
萧砚在离开?那日曾问她以后的打算,沈棠宁说:“如今镇江无战乱,我想先回沈氏老家镇江,等到天下太平之日,我再亲自去?找哥哥。”
萧砚似乎也察觉到了沈棠宁有意与他保持距离,每每他想和沈棠宁单独相处说话,谢瞻那名叫做长忠的侍卫就总用警惕和仇恨的眼神瞪他,寸步不离地守在沈棠宁身边。
即便如此萧砚也不愿放弃,他相信只要他愿意等,总会等到沈棠宁回心?转意的那一日。
两日之后的清晨。
驿馆之中?,萧砚从迷迷糊糊中?醒来,觉得大脑甚是昏沉,揉了揉眉心?,刚开?门一个侍卫就匆忙跑了过来。
“不好了大人,谢夫人留下一封信不告而别了!”
萧砚瞬间睡意皆无,急忙拆开?信看。
信中?只有一首词。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不如怜取眼前人……
萧砚骑马追出去?时,白云悠悠,青天碧水,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早已?芳踪难寻。
……
当初谢瞻离开?顺德,在顺德驻扎了五千朝廷军,同时拨给了沈棠宁一个总旗,也就是五十余人的护卫队。
加上谢璁送来的护卫,这一行约莫一百人的队伍,离开?河北后并未如沈棠宁和萧砚约定的那般转水路去?江苏镇江,而是转道去?了山东琅琊。
沈棠宁骗萧砚,女儿和温氏都在镇江老家,其?实这两人都还在琅琊。
公爹谢璁让她先去?琅琊避风头,王氏是山东大族,向来不参与政事,就算是最差的结果,宗缙也绝不愿得罪这些老牌宗族,只会想方设法讨好他们赢得对方支持。
这一路走来,沈棠宁原本以为萧砚会想明?白,她不想耽误萧砚,也不想再欠他,只是这几日无论她暗示还是明?示,萧砚都始终一厢情愿地认为两人还能再重新开?始。
和萧砚分道扬镳后,沈棠宁一行北渡黄河,花了四?五日的时间到了山东境内。
虽说走官道要多花十日的时间才?能到琅琊,如今山东一带也太平无虞,但走官道还是最安全?万无一失的选择。
官道尽头是一望无尽的尘土,而官道四?周,但凡是阴凉之处俱被流民占据,大多以一家老小七八人一行为多。
宗缙张元伦叛乱后,各地流民四?起涌入山东河南等地,沿途以来这样的场景早已?不新鲜,沈棠宁见他们可怜,本想让长忠给他们一些吃食充饥。
然而长忠却十分严肃地说流民太多,倘若分赐食物容易引起骚动,沈棠宁叹了口气?,不得不作罢。
晌午时分,天气?愈发毒辣了起来。
沈棠宁没有驱逐流民所占之地,命车队暂时停靠在无人之处,让长忠从行礼中?找来几匹粗布搭在马车之间,这样大家便都可以在阴凉处休息吃饭。
“哪里来的乞儿来攀亲戚,还不快滚开?!”
“大姐姐,救救我,我是芳容,大姐姐!”
争执间,女子凄厉的哭声传来,极是耳熟
锦书掀开?车帘。
“出什么?事了?”
士兵忙道:“是个叫花子,姑娘不必下来,小人这就把她赶走!”
“慢着。”
锦书扶着沈棠宁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那乞儿看到沈棠宁一时更是激动,几乎要扑到沈棠宁身上,幸好被周围的士兵拦住。
沈棠宁在车上听她声音熟悉,走近一看这女子浑身破烂,蓬头垢面?,面?黄肌瘦,依稀可见面?容是从前的模样。
正是沈弘谦之女,她的堂妹沈芳容。
“姐姐,求你看在我们?*都姓沈的份儿上救救我,我快要饿死?了,姐姐!”
沈芳容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声泪俱下。
锦书一愣,旋即忍不住冷笑起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二姑娘!您从前可没少欺负我们姑娘呢,现在怎么?了,落到这般境地倒晓得来求我们姑娘叫一声姐姐了?”
沈芳容哭道:“姐姐,当年都是我太不懂事,可我已?经?没有娘了,爹爹和哥哥至今生死?未卜。叛军攻入京城后,我被掳走……他们凌辱了我,若不是我装死?躲过一劫,今日的我只是一副尸骨了!”
说着便膝行到沈棠宁面?前,倚在她的裙摆下低声啜泣道:“姐姐还记不记得幼时我们常一起在平宁侯府的三角亭子外踢毽子,那时候我们一家无忧无虑多快活!我知道我做了许多的错事……也不敢求姐姐原谅,只求姐姐赏我一口饭吃,让妹妹不至于饿死?,芳容为您做牛做马都使得!”
“带她去?换身衣服,吃些东西吧。”
沈棠宁对碧玉嘱咐完,转身上了马车。
沈芳容在身后又?是一阵磕头声。
两人回到马车里,锦书叹道:“二姑娘这般,也是怪可怜的,大约这便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吧!”
这样兵荒马乱的世道,不知何时才?有个头。
两人感慨了一回,沈芳容重新梳洗换过了衣服,坚持过来给沈棠宁磕头谢恩。
沈棠宁说不必,她并不想见沈芳容,只让侍卫给她单独安排了一辆马车,先去?吃了饭。
她的确是有些可怜沈芳容,毕竟让她硬下心?肠对这个有血缘之亲的妹妹视而不见,相当于断了她的生路,沈棠宁做不到。
但也能想到倘若来日她落到这个境地,沈芳容却不一定会救她。
沈芳容自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不提。
闲言少叙,七日之后,车队行至德州平原,在平原驿站下榻。
到半夜时,驿站的库房不知怎的忽起了大火,众人纷纷提了水桶去?灭火,整个驿站乱成一锅粥。
虽然走水的库房距离沈棠宁住的客房尚远,长忠仍是不放心?,放下水桶跑到沈棠宁住的客房门口轻敲,不见有人来开?门,又?用力敲了几下,仍是没有任何动静。
长忠莫名心?慌了起来,二话不说撞开?房门奔了进?去?。
却见房内床上哪里还有沈棠宁的影子,长忠急忙摇醒在一旁睡得正香的锦书,问她沈棠宁去?了何处,锦书茫然不知,听闻沈棠宁不见了,花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