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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翠苑原就是首辅专用来安睡下榻的。

是何等清幽之地?

平日里子时之后, 以此院的方圆几百米之内,除了风声,以及偶尔传来的蝉???鸣声, 几乎就不会再有任何喧嚣, 无论何人靠近时, 走道都要踮起脚尖…

此时夜半时分,却传来“哐啷”巨响, 传来女子的凄厉质问之声。

屋内的二人闻声望去…

只见个不施粉黛, 颜色却比朝霞映雪更胜几分的美艳女子, 汹汹伫立在门外,面上的神情六分委屈四分愠怒,眸光光震动,眼中晶莹…

含恨死死盯在那只落在男人腰间,二人肌肤相触的位置上!

李渚霖脸上难得闪过一丝紧张,立即将搂着他腰身的女子推开,抬手取过衣物迅速将臂膀伸入袖中,急急解释道,

“玲儿,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

我亲眼所见, 莫非还会有假不成?你光着膀子与她搂在一起,我若是晚来半柱香,你们二人只怕是早就衣裳解尽, 共赴巫山云雨了!”

这男人竟还有脸狡辩?

呵。

终究是她自多了,她真当自己是天仙了么?

李渚霖这么个文韬武略样样了得,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擎天权臣, 怎么会为了她这么一介小小的商妇, 清心寡欲多年, 一直未娶妻生子呢?

为何呢?

为何上天总是要这么捉弄她?

每每在她觉得遇上如意郎君,屡屡全身心最信任一个男人的时候,就乍然揭露最残酷的一面,让这个男人本性暴露无疑?

刘成济也是,李渚霖也是。

不,李渚霖甚至比刘成济还不如!

至少刘成济为了权势舍弃旧爱,渣得明明白白。

并未如李渚霖般,装出一副伪善的面孔来,明面上冒天下之大不韪要娶她,暗地里却与这么多女子你侬我侬,牵扯不清!

美梦破灭。

云尖跌落。

粉身碎骨。

痛彻心扉。

“阮姑娘,您要怪就怪奴婢,切莫怪大人!”

侍婢薰儿瞬间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毕竟李渚霖以往在澜翠苑中,面对着诸多的莺莺燕燕,从来都是脸黑心硬,从未有过半分和颜悦色…可这位娘子一现身,首辅那样颐指气使之人,竟隐隐有服软之意?

试问世上有哪个女子,敢在这尊杀神面前如此放肆?

除非首辅给了她十成十的偏爱,才能滋生出这一身的反骨。

薰儿面色惨白,膝盖骨一软,爬跪在了阮珑玲的脚下,哭得梨花带雨,颤着声线哭道,

“大人不过是赏识奴婢信任奴婢,才容得下奴婢在苑中贴身伺候多年,奴婢虽夜夜都入屋内伺候,可奴婢与大人之间,实在是……”

“我与他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贴身伺候多年?

夜夜入屋?

……

匍匐在地上的女人泫然欲泣,我见尤怜。

明面上是辩白解释,可这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把利刃般,直直往阮珑玲的心尖捅,像极了那佯装无辜的白莲花!

这府中的姬妾一个个道行都这么深,她今后如何应对得来?

心碎成泥之后,阮珑玲的情绪也由激愤无比,逐渐慢慢平静了下来,她垂眼觑了那地上的女子一眼…

呵,这女子无论从身形相貌,神态声线,都与她别无二般……李渚霖的口味,倒是很固定嘛!

李渚霖愈发不安,垂头迅速将中衣的衣带系上,紧而将薄氅迎风一展,将高阔的身形遮住,就要急步上前,

“玲儿,你听我解释……”

却被阮珑玲冷言喊停,脚步止在了原地。

“首辅大人言重了。

命妇蒲柳之姿,与大人非亲非故,哪里就当得起大人这一声解释?这门婚事本就是民妇高攀,现在想来已然不妥,七日后的婚事,不如作废也罢!”

“玲儿!你就算再生气,也不该说出这般决绝之言来!

你我都知,这纸婚约来得何其艰难。”

李渚霖脸黑一瞬,又取了桌上的白玉瓷瓶,欲要与她细细道来…

“什么婚约不婚约的。

大人又不是没有退过婚,再退一次便是。

富国公嫡女都配不上您,那民妇,便更配不上了!”

就是心知这纸婚约格外艰难,所以被背刺时,才觉得愈发心痛!

阮珑玲严防死守,不愿再给他丝毫机会。

她微微朝后退了一步,面上神色冷酷中带着麻木,语调中尽是自嘲,寒声道了句,

“想来是民妇来得不巧,方才坏了首辅大人的好事。

民妇这就告退,大人大可继续尽兴!”

说罢。

阮珑玲头也不回,径自扭身愤然离开了庭院。

李渚霖二话不说,立即就要跨步去追,谁知脚下的步子一滞,那薰儿竟直直上前死死抱住了他的双腿,仰起那张泪流满面,肖像阮珑玲的脸,哭求道,

“她既然已与大人决裂,大人凭何还要去追?莫非大人还想娶她么?如此凶悍善妒之人,岂能担得起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之位?”

只要李渚霖愿,自荐枕席的女子必会如过江之鲤。

而澜翠苑中的诸多姬妾,更以为自己近水楼台,几乎伸手就可摘星月了,尤其是贴身伺候的紫薰,只需朝前再走一步,便能尽享这泼天富贵,得无限尊荣。

薰儿从未奢望过做首辅正妻,可也盼着能做个侍妾,并不希望他娶一个全然能左右心绪的女子。

“莫说大人从未碰过奴婢,可就算是有,她也该有容人的肚量才是,岂能因如此小事就咆哮君夫?大人若娶了她这般妇徳有失之人,今后后宅岂能安宁?

大人,您务必三思啊!”

方才薰儿的言语越描越黑,明显是意欲将二人间的裂缝越撕越大。

李渚霖心中本就已经非常不爽,眼见她竟还敢阻拦,当下运气将袖摆一扇,薰儿就被股力道直接拂飞,整个人撞在墙上,嘴角吣出鲜血来…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置喙未来当家主母?

原是瞧你尚算得上安分,又出身药王谷通几分医理之术,才能容许你做了澜翠苑的掌事女使,可现下瞧着,你并非是个能为上主解忧之人,既如此,倒也不必留在苑中了!

云风,将此女拖走轰出府中,立即发配边疆去做医女!”

在澜翠苑做惯了人上人,过惯了金尊玉贵的日子,哪会儿愿去苦寒之地吃苦,深入戍边军营看护伤军?

薰儿只觉晴天霹雳,声声哭喊着求饶,只道再也不敢了,却被黑骋铁骑捂了嘴,发出呜咽声被拖了出去。

这头。

夜风卷起落叶,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旋儿,本就无人宽阔的大陀巷愈发冷寂萧条,将那个瑟瑟走在墙角的单薄身影显得愈发落寞。

阮珑玲莽着头,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澜翠苑,可就像是一口气接不上来,心头的悲意愈发浓烈,脚步也逐渐变缓。

她瘪了瘪嘴,鼻头一酸险些就要落泪,可又觉得那个男人不值她哭,只仰头望着满天璀璨的星辰,眨巴眨巴眼睛,就要将眸框中的泪水忍下去。

这门婚事理应是黄了。

就在她想着应当如何与小为安解释之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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