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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衣两条腿跑得飞快,心里压不住的气愤像开水壶盖似的往外冒,他越跑越快,把没反应过来的下人都甩在了后头。

承平侯现在在哪?书房卧室还是大厅?顾长衣站在几条岔路口,不知道该往哪条,如果被追上了那就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

顾长衣实在不认路,只能瞎跑一通,在他气喘吁吁时,终于看见一个熟人。

“沈璠!”顾长衣冲过去拦住他,“你爹在哪?”

沈璠看着额头沁汗,满脸怒火的顾长衣,犹豫地叫了声嫂子。

“父亲在书房。”

顾长衣:“带我过去,谢谢。”

沈璠见他着急,加快了脚步:“请随我来,可是哥哥出了什么事?”

顾长衣看了看周围,他这是不小心跑到沈璠院子里来了,明明一母同胞,出生相差不过几分钟,待遇却天差地别。

沈璠对沈磡的态度,说是关心,但也不特别关心,顾长衣没有迁怒他,毕竟沈磡从小就被关在院子里,兄弟两估摸没怎么见过面,承平侯肯定还会在沈璠面前说沈磡坏话。

顾长衣咬牙道“你哥没事,我有事。”

沈璠扭头看了一眼顾长衣,看起来有些不好惹,只好默默带路,道:“父亲还是很讲理的。”

有沈璠带路,顾长衣畅通无阻地来到承平侯的书房,这老家伙果然在。

承平侯眯了眯眼,挥手道:“璠儿,你先下去。”

等沈璠离开,他才冷下脸,不善地看着顾长衣:“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顾长衣怒极反笑:“我全都不满意。沈磡不是你亲儿子吗?你把他关起来算怎么回事?但凡你把给沈璠的万分之一给他,也不至于过这种日子!你身为父亲,还不如沈磡姑姑对他好!”

“沈磡那是鬼胎!克父克妻克兄弟!”承平侯像是憋了许久,怒道,“我不把他关起来,难道等他祸害侯府吗?就因为他是我亲儿子,我对他够好了,我给他吃给他住,你去看看外头,饿死的人有多少!”

顾长衣才不怕他凶:“别跟我提鬼胎,你要是真信,就不会装模作样跟我玩伪君子这一套,让我在贵妃面前说好话。欺负沈磡不会告状,不会叫苦,沈磡他是人,你把他当畜生一样关着,这叫对他好?一边怕沈磡丢侯府的脸,一边又要用他来体现你的伪善。”

老畜生。

“呵。”沈威坐在太师椅上,彻底不装了,“那又如何?”

顾长衣摸出一枚玉佩:“这是王将军给我的信物,他说报答我救命之恩,留了一个手下在京城帮助我。若是我过得不好……”

沈威盯着那枚玉佩,眼神闪过不甘,他想拉拢王琎,结果这老东西直接跑回了西疆。

顾长衣:“我记得,侯爷还有个儿子,在边关从军,十分敬仰王琎对吧?”

沈威:“你什么意思?”

沈威虽然面不改色,但眼神还是透露了对三儿子的紧张,顾长衣心里冷笑,一家三个儿子,唯独沈磡活得不像亲儿子。

“没什么意思,王将军说了,你们侯府威逼利诱顾韦昌把女儿嫁给你们,若是我过得不好,你儿子也别想好。”

“你!”沈威气得朝顾长衣砸了个茶杯。

顾长衣躲开,茶水在脚边炸开,他丝毫不惧,“贵妃说生辰时要请我和沈磡吃饭,我答应了,倒是不知道下回该怎么说了。”

沈威定定地看着顾长衣,脾气微微缓和:“那你想怎么样?”

顾长衣心想,果然贵妃在沈威心里的分量不一样,他第一次提及贵妃,沈威就很不自在。他猜沈威肯定有求于贵妃,而明贵妃人美心善,又心疼沈磡,所以沈威装出一副对沈磡好的样子。

沈威一改暴怒,讲理道:“磡儿是我大儿子,自古嫡长子都被寄予厚望,可是沈磡这样,我有什么办法?我只能培养璠儿继承家业。但是他们长得太像了,磡儿要是在外面闹笑话,外人根本分不清是哪个,他只会拖累璠儿的名声。侯府大大小小几百口人,将来重担都落在璠儿肩上,我为他多打算打算有什么错?侯府昌荣,磡儿才有好日子过。”

顾长衣心里翻白眼,功利心不必说得这么好听,沈威当然可以为更有出息的沈璠多打算,但有必要把沈磡关起来苛待吗?

“那往后侯爷可以放心了,我和沈磡成亲了,他闹笑话丢的是我的脸,我不在乎!”

沈威咬牙:“不要忘了你是女子!”

顾长衣:“我虽然一介女流,在京中的名气可不小,我保证以后大家一提起沈磡,先想到的是我顾长衣。”

风流也是名声。

沈威一噎,无言以对。

顾长衣:“从今天开始,沈磡归我管,我保证不跟外人提及沈磡以前的事,包括贵妃。”

顾长衣保证不告诉贵妃后,沈威明显缓和下来,嗤笑:“吃穿用度你也自己负责?”

顾长衣:“行,我自己出去做活。”

沈威:“不准做有损侯府威严之事,不准单独让沈磡出门辱没沈璠名声,不准脱离侯府长媳之名。”

顾长衣听清了沈威刻意加重的“媳”字,心里涌起惊骇。

果然,沈威知道自己是男的。

恐怕从绿菱湖落水时,就被沈威发现了。故意给沈磡娶一个男媳妇,这不是让沈磡无后,没有任何依仗,更加理所当然地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吗?难怪非他不可!可恶至极!

顾长衣不欲跟这种伪君子多说,大步离开:“一言为定,告辞。”

顾长衣走后,沈大从门外进来,不解道:“侯爷当真放心让大少爷大少奶奶出去抛头露面?”

沈威:“你说的对,顾长衣不简单,我让磡儿娶他,怕是做错了。”

沈大:“那侯爷您还——”

沈威:“愈是不简单,愈要探探深浅,暂且看看他在外面以什么谋生。若是超出掌控,不能为我所用……嗯?”

沈威比了个手刀,眉眼里俱是狠戾。

沈大:“属下明白,大少爷克妻,我们会好好保护夫人的。”

……

顾长衣一路回到院子里,关上铁门,靠在门上抹了把虚汗。

顾长衣摸了摸胸口,里面还有本科普读物,贵妃还想让自己给沈磡……生孩子,跟沈威立场完全不同。

但是明贵妃久居深宫,承平侯敢把自己和沈磡关起来,肯定是不打算再让他和贵妃见面了。

他情急之下,胡诌王琎和贵妃跟他的约定,也不怕被查证,承平侯没这个本事。

就算有,王琎和贵妃估计也能帮他圆。

顾长衣想起临出宫前,贵妃的殷殷嘱托,想来承平侯的小动作,贵妃也是有所怀疑的。

顾长衣答应贵妃照顾沈磡,现在也不后悔,养个沈磡没问题,就怕这么轻易答应的承平侯还有后招。

很明确的一点是,承平侯不希望沈磡娶优秀的姑娘,他希望沈磡默默无闻,如此,顾长衣便不能太出风头,先过一段苦日子,以免承平侯反悔。

成亲之时,沈磡对于弟弟的话并不排斥,兄弟间自有天生的骨肉亲情在。如果他能拉近沈璠和沈磡的距离,承平侯想动沈磡,就得掂量另一个儿子的心情了。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顾长衣只是缓口气的功夫,就想通了一切。

他抬起眼,发现沈磡一动不动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不知坐了多久,于是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发什么呆?”

沈磡无端紧张,像是等待审批:“我、我在看蜗牛。”

对面高墙上有只小蜗牛,背着壳一点一点往上爬,身后留下一条水光光的银线。那蜗牛爬了一米半高,围墙却有三米。

沈磡观察顾长衣的表情,却发现什么都看不出来,刚才红着眼睛跑走,现在却一副云淡风轻。

顾长衣这是……和沈威谈妥了?沈威决定放顾长衣离开?

铁门突然响起一阵巨响,沈磡扭头看去,两扇铁门被劈开,刚才的那道声音,正是锁头被劈断,以后不能再从外面锁门。

顾长衣:“以后我带你出门,但不能一个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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