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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贵妃的每一天都和昨天差不多。

起床梳洗, 宫中无太后,她便是地位最高的女人,品尝完御厨精心烹饪的早膳后, 她可以看看书赏赏花喝喝茶, 如果还有精力, 也可以出去走走。

接下来是午膳,大多数情况下, 叶贵妃会在用完午膳后小憩一段时间,至于休息多久,要看她当天心情如何。

宫里人多, 衣食住行乃至晚上睡的男人都是同一个, 难免矛盾重重。没有孩子的想要孩子,有了孩子的想要地位更稳固,地位稳固的又想多得帝王恩宠……大家争来争去, 就像被养在一个篮子里的蚂蚱,打得你死我活,主人也不会多看一眼。

叶贵妃是最清楚这一点的人, 为了过得好一点,她不得不强迫自己沉沦其中, 只要她不爱皇帝,不向往笼子外面的世界,就能很开心, 反正她也不想要小孩, 因为她自己的人生就够可悲的了。

往好处想, 她自出生起便衣食无忧无需为生计发愁, 将来要是比皇帝活得久说不定还能捞个太后当当,一辈子的富贵荣华都有了, 还有什么不满足?

问你呢,还有什么不满足?

了了在房梁上待了两天,基本上弄清楚了叶贵妃的情况。她是本朝武将叶胜之女,叶家祖辈乃开国功臣,曾是太祖皇帝的左膀右臂,太祖皇帝因病逝世后,其长男太宗皇帝继位,然而不知为何也英年早逝,驾崩时年不过二十,如今在位的皇帝,其实是太祖皇帝的侄男。

能在众多兄弟中脱颖而出,不代表皇帝已经高枕无忧,事实上他这个皇位坐得并不稳当,因此才如此需要叶家帮助,要不然他不会这样宠爱叶贵妃。

不用出去打听,在宫里找了两天药,了了至少听到十几次对贵妃的不满之言。叶贵妃位份虽高,但身体不好,所以宫中大小事务,都交由有才女之名的淑妃掌管。饶是如此,叶贵妃依旧飞扬跋扈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最好,甚至比肩皇后,这般逾越,皇帝也总是轻描淡写放过。

原本还想找些血海凤凰金的线索,听来听去净是这些□□里的破事,整个皇宫似乎都蔓延着一股腐烂的恶臭,以皇帝为中心向四周发散,令人作呕。

叶胜共有两男一女,长男次男随他镇守边关,独女叶挽则在及笄后入宫,旁人都羡慕叶贵妃深得圣宠,但她的身份摆在这儿,皇帝不可能忽视她。

叶贵妃初入宫时也曾有过几分心动,因为皇帝对她真的太好了,好到她差一点就信了他们是真爱。

谁让她观察力太强,总是能发现他的口不对心呢?最讽刺的是,入宫近十年,皇帝真正对她产生爱意,竟是因半年前她奋不顾身的一次护驾。

这也太可笑了吧,从他第一次没有来她身边,而是去其她宫妃那里时,她就觉得很恶心了,每次被皇帝拥抱,叶贵妃都觉得像在吃别人的呕吐物,就这样一个烂货,到底有什么好争的?他的爱比他的赏赐都廉价。

叶贵妃恨不起来后宫的女人们,哪怕是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淑妃她也懒得恨,恨她们有个屁用,所以她干脆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装死。日子怎么过不是过啊,说不定未来哪天皇帝站稳脚跟,就会反过来诛杀手握重兵的叶家,趁着还能造作,尽情折腾呗。

她就这样在宫里过了一年又一年,从十六岁折腾到二十五,也许三十五四十五都要在这里蹉跎,想太多就只会让自己困扰,不如当个吃了睡睡了吃的瞎子。

其实叶贵妃试过跟淑妃交好,但淑妃以为她是假装大度实则要抢恩宠,所幸她在宫里还有聊得来的人,闲暇无事凑在一起打打牌赏赏花,就这样呗,还能咋地?

了了静静地听叶贵妃抱怨,她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早膳没有她爱吃的,午膳有道菜盐放得多了,下午打牌老是输……絮絮叨叨盘算着明天吃什么穿什么,化怎样的妆容玩怎样的游戏打发时间。

“这样会让你好过一点吗?”

正喋喋不休给了了说自己今天输得有多惨的叶贵妃没听清楚:“啊,你刚才说什么?”

了了看着她:“自欺欺人,会让你的生活好过一点吗?”

叶贵妃可能是真把自己给骗过去了,因为她居然不知道了了是什么意思:“自欺欺人,你是说谁?我?”

她用手指着自己,很不可思议地说:“我哪里自欺欺人了,你去外面看看,像我过得这么好的女人寥寥无几好吗?你应该也都看过了吧,虽然我的名声不怎么好,但我跟宫妃们相处的还算融洽,像我这样不内里斗的女人已经很少了好不好。”

“融洽?”了了重复了一遍,面无表情地问:“是睡了同一个男人积攒而来的交情?”

叶贵妃:“……不知道有没有人提醒过你,你说话真的好难听。”

她一向是避免自己去想这些的,因为一旦细想会让人发疯,被圈养起来的家禽彼此不争斗很值得骄傲吗?最后不还是要一一上桌成为美味佳肴?

于是叶贵妃决定为自己解释一番:“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嘴上说不爱,内心还是不可自拔的女人。”

了了呵了一声,也不知信是不信。

叶贵妃正色道:“我跟其她人的情况还是不一样的,我爹我哥哥他们远在千里之外,我只能留在京城,给皇帝吃个定心丸,让他不至于那样忌惮叶家。我在宫里蛮不讲理骄奢享受,也同样是为了这个,我是为了家族活着的,不是为了皇帝。”

了了:“是吗?”

叶贵妃掷地有声:“当然!”

了了:“是与不是,皇帝有什么损失吗?”

叶贵妃愣住了。

“你不爱他,他有什么损失吗?”

叶贵妃想说有,但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没有。她心里不爱皇帝也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对着皇帝虚以委蛇,皇帝来了照样得被他睡,皇帝发怒也还是要哄着劝着。她爱他也好不爱也罢,皇帝一点损失都没有。

“这样便能令你沾沾自喜。”了了垂眸看向叶贵妃,“你也不过如此。”

她的语气是这样冷淡没有起伏,叶贵妃宁可她言辞激烈讽刺自己,也不愿被这样一针见血的指出事实。

等她回过神,房梁上已经没了动静,了了不知何时离去了,叶贵妃竟油然而生一种恐慌:难道是我太没用了,所以她生气了,不打算再多留几日了吗?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晚间皇帝到来,见她闷闷不乐,皇帝便来哄她:“是谁惹挽挽不开心了?告诉朕,朕去罚他。”

叶贵妃冷着脸看他:“除了陛下,还能有谁惹我不开心?”

皇帝笑起来,他长得十分俊美,平日不苟言笑,惟独在叶贵妃跟前常常不顾形象:“那朕给挽挽赔罪可好?”

叶贵妃把视线从皇帝脸上移开,她怕自己忍不住刻薄的言语,真的太脏了,每次看到皇帝,她都忍不住要想,昨天晚上他是不是也与别的女人裸裎相对,接吻拥抱,做亲密的事情。

他像一口呕吐物,被反复咀嚼,多看一眼她都想吐。

连旁人穿过的衣服她都嫌弃撞衫不愿再穿,怎么到了公用男人时,就能忍了?在心里给自己做那么多建设,不还是得躺平任睡?

几番挣扎后,叶贵妃还是做好了表情管理,她问皇帝:“我想要一件宝物,不知陛下是否能派人去寻?”

皇帝坐拥四海,自然无有不应:“挽挽尽管说,便是龙肝凤髓,朕也定然为你寻来。”

叶贵妃不跟他客气:“血海凤凰金,陛下可曾听说过?”

皇帝闻言,面露惊讶:“此物挽挽是从何处听来的?”

叶贵妃道:“忘了是从哪个话本子里看的,里头写了好些天材地宝,惟独这血海凤凰金,我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天底下的宝贝我都看腻了,如今只想要这个。”

说着瞥来一眼道:“若陛下不愿意兴师动众,那便算了。”

皇帝将她揽入怀中,斟酌了下道:“此物,朕还真听说过。”

当晚,他歇在叶贵妃宫中,因她推说身体不适,两人盖着被子纯睡觉。叶贵妃当然是睡不着的,她总是忍不住往房梁上看,又时不时竖起耳朵去倾听外头的动静,觉得好丢脸。

有种口是心非的羞耻感。

因此当次日准备午睡时瞧见了了,叶贵妃显得非常高兴:“你还在呀!”

她还以为她不会再来了。

没等了了回应,叶贵妃便献宝般道:“我跟你说哦,皇帝他还真听说过血海凤凰金,不过这宝物此时并不在宫中。”

悄无声息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的了了已不觉得惊讶:“那在何处?”

叶贵妃摇头:“皇帝也不知道。”

“但他听说此物时尚且年幼,血海凤凰金,是太祖皇帝曾用过的药引,传说以血海凤凰金为药引,能够炼制出延年益寿的不死药。”

跟讲故事似的,明明殿内只她两人,叶贵妃还要压低声音用手放在唇边说话,“但太祖皇帝不到五十岁就驾崩了呢,不知是不是服用不死药导致的,反正我不信世上有这种神奇的东西。”

“所以我觉得,你可能需要这个。”

随着话语被叶贵妃高高举起想递给了了的,是一份卷起来的羊皮图。

了了接过,摊开一观,便看向叶贵妃,两人四目相对,叶贵妃很是骄傲地叉着腰:“哼,可别小看我,皇帝说百年以后要我与他同葬,因此带我去过皇陵,要是血海凤凰金还有剩余,想必也都在太祖皇帝的陪葬中了,你自个儿找去吧,横竖宫中是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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