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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爱党从首都回来了!我滴个乖乖, 整个人都黑瘦了一大圈!这是去享福啊还是去受罪啊?”

“我听说他家这几天还在吵架咧!樊爱党家的不知为啥喊着要离婚,昨儿晚上我在灶房烧饭,还听着樊爱党家的哭了!”

“真的假的?爱党不是最疼他媳妇?咋还吵起架了?”

“那以前樊爱党家的就是个成分不好的女知青, 现在人家可是大学教授的闺女!看不上樊爱党也正常啊。”

“你说……这该不会真要闹离婚吧?”

“这可说不准。”

此时此刻, 正处于闹离婚状态中的樊爱党跟万媛, 一个在门口蹲着, 一个在屋子里用小炉子给闺女熬鸡汤。玲珑写完了作业就爬上家里的大椅子,坐上去两只小腿儿晃呀晃,小嘴儿微张盯着锅里的鸡汤看。

万媛笑着掐她水嫩嫩的小脸蛋:“小馋猫,你别靠这么近, 待会儿给热气烫着就不好了。”

小馋猫假装没听到,万媛正想再说点什么, 抬头就瞧见蹲在门口那男人黑黑瘦瘦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她的好心情一下就没了,白了樊爱党一眼,就当没看见他。

樊爱党就跟条大狗似的,怂头耷脑,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在南方放飞自我的时候,是真的陷入了金钱的漩涡中, 整天连觉都不想睡, 就想让自己的钱多点儿、再多点儿, 他学着人家买股票,炒到天价后全部放出去,然后再用这些钱再去买再去炒——金钱游戏是这样迷人,迷人到樊爱党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危险。万媛带着闺女找到他的时候, 他正在股票大厅狂热地盯着那些不住跳动的数字,直到万媛给了他一巴掌,他才从那名利迷雾中清醒。

万媛见到男人的时候自己都要认不得了,他眼睛通红,就像个陌生人,她忍着害怕,用颤抖的手打了他,把他拽出了那个全是疯子的地方。

樊爱党本来还不想回来,直到万媛跟他说,要么跟她回家,要么离婚。

他赚钱是为了给媳妇闺女过好日子的,要是离婚了,他还要那些钱干啥?

万媛哭着打他,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快半年没回家了,小囡又长高了许多,可她看着自己都生疏了。

于是樊爱党乖乖跟着回了家,但是万媛是真的生气,这回家都好几天了,她还是不搭理他,晚上甚至都不给他上床睡觉,樊爱党只能自己打地铺。好在天气比较热,直接凉席一铺倒也能凑合,可媳妇不跟他说话太让他难受了,闺女又是个鬼灵精,不肯帮他说好话,樊爱党那颗心啊……真是七上八下不得着落。

熬好的鸡汤盛了两碗,一个大碗一个小碗,小碗是玲珑的,大碗则是樊爱党的。樊爱党以前是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生得又高又壮,虽然不能说多白吧,但也是个相貌堂堂的男人,结果现在呢?黑,瘦,萎靡不振,就数那双眼睛还有点光。

樊爱党一边喝鸡汤一边偷觑媳妇,万媛察觉到了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觉得晾了他这么多天,也该差不多了。就打发闺女拿了糖果巧克力出去玩,准备说教说教自己男人。

当了好几年副校长,万媛这说教能力更上一层楼,她问樊爱党:“你是不是觉得我眼皮子浅,才不给你赚钱?”

“咋能呢!”樊爱党立刻否认,“媳妇说啥都是对的,我现在想想我当时那状态也挺吓人的,要不是媳妇你把我拉回来了,我指不定还要在里面投多少呢!”

万媛看着他,神色很平静:“我不反对你做事业,更不反对你对金钱的追求。咱俩结婚十几年了,有钱当然是生活的更好,这点我也懂。以后闺女会长大,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公社要被取消了吧?等新学期一开始,我在的公社小学就要变成镇小学了。我爸说这就是个信号,敏锐的人能从中察觉到商机。咱们从辛辛苦苦吃大锅饭赚工分,到能自己摆摊做生意开厂子,这是进步,可是樊爱党,你不能把你自己给弄丢了。”

听媳妇这么说话,樊爱党眼圈儿都红了,“媳妇我……”

“你不知道,我在家里担心受怕的,我知道南方处处是机会遍地是黄金,可你看那些炒股炒房的人,他们就跟疯子一样,红着眼睛吼着往里冲,忘了自己有家人,眼里就剩下钱,有朝一日要是出了事没了钱,他们命都不想要了。樊爱党,我不想你变成那样的人,我想我闺女能有个疼她的好爹,你要是做不到,我不介意换一个。”

樊爱党这回是真害怕了,他赶紧凑到万媛身前,握住她搭在膝盖上的手,触感冰凉,樊爱党眼泪都下来了:“媳妇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我谢谢你媳妇,你把我从里头拉出来了……我以后,我以后指定脚踏实地,你可千万别不管我,我以后啥都听你的。”

万媛本来也没打算离开他,她知道男人是害怕,尤其是在他们一起去过首都之后,见识过她父母与家庭条件,男人就特别怕配不上她,但是这个傻子,她要是不喜欢他,能跟他在一起过这么多年吗?早在恢复高考的时候她就走了!

樊爱党察觉到媳妇的软化,立刻打蛇随棍上,人也蹭到床上坐着,把媳妇搂怀里,出去这么久,回来后媳妇也在生气,这都旷了半年了,谁受得了啊?立时就要拉着媳妇滚被窝。

不过时间有限,闺女很可能随时回来,她想拒绝,又看男人那可怜样儿,到底是半推半就从了,她也想他了。

而玲珑揣着糖果去爷奶家,哥哥姐姐们都在写作业,眼看要开学了,他们终于开始补暑假作业了……

玲珑就吃着糖在边上看,还能随时指出他们的错误,樊老太笑得合不拢嘴,催着赶紧写,写完了带妹妹出去玩。玲珑朝她嘴里塞了块奶糖,老太太顿时美得眯起眼睛。

不过哥哥姐姐们太多没写了,玲珑不想让他们在没写完作业的情况下陪自己玩,就在爷奶家待了会儿要走,村子里还有其他小女孩可以陪她玩。

樊老太不放心她一个人走,被玲珑好一通撒娇才勉强同意不送她,玲珑一边走一边玩,路边有野花什么的她也随意揪一朵,短时间内她是不会回家的,别问,问就是高智商什么都懂。

最后她坐在村头大树下的大石头上,来来往往的村民们都跟她打招呼,她也嘴巴甜甜的叫人,然后就遇到了四丫。

四丫应该是刚从地里回来,肩膀上还扛着个扁担,她比玲珑大,但是黑很多,家里又有个懒汉爹,虽然说不打她们吧,但是也不管她们。

这看见玲珑在大树下吃糖,四丫就忍不住嫉妒了。

她不明白,早就应该夭折的人为什么能活到现在,还活的这么好。可惜四丫前世脑子就不大好使,这辈子重生了也想不明白什么叫独立,她本来想讨好爱党叔跟婶子,结果人家闺女还活着根本轮不到她。眼看玲珑一天天小裙子都不带重样的,兜里一掏就是一把奶糖巧克力,而四丫打重生回来,连白糖都没能舔上一口!

玲珑对其他人的情绪十分敏感,她打见到四丫第一面就知道这个人不喜欢自己,所以分糖果的时候也不会给四丫,平时更不会主动跟四丫说话,结果四丫却凑到她面前,咽着口水问:“你在吃什么?”

玲珑眨巴着大眼睛看她,“我在吃糖。”

“好吃吗?”

玲珑仍旧眨巴着大眼睛:“好吃。”

四丫心里有些着急,这丫头怎么回事,她都问了这么多了,她怎么还不给她一块?平时不都是别人没要,她都主动分的么!

不知道四丫在想什么,但总觉得很不好的样子。玲珑从石头上滑下来,眼看不远处的樊老头,顿时喊:“爷!爷!”

樊老头扛着锄头刚从地里回来,瞧见小囡很高兴,尤其是小囡朝自己跑,他蹲下去喊:“哎哟我的乖乖,跑慢点跑慢点,你别摔喽!”

然后放下锄头一把将小囡接住。

玲珑抱住他的脖子,樊老头老当益壮,还能把她扛起来,主要是小囡这几年抽条了,肉却没长多少,轻得很。樊老头可是能挑满两大桶肥水去田里的人!

玲珑剥开糖纸朝樊老头嘴里也塞了块糖,樊老头笑得咧开嘴,问她怎么一个人玩,她乖乖答了,樊老头就扛着她朝家走,玲珑抱着樊老头,再也没看四丫一眼。

四丫气得原地跺脚,不就是一块糖么,至于么,真是抠门死了!

等到玲珑在爷奶家吃了饭回去,她那对妖精打架结束的爹妈已经和好如初了,或者说是单方面的黏人,万媛不管去哪儿樊爱党都要跟着,玲珑单手托腮观察着眼前这一幕,直把万媛脸都看红了……

两口子商议好,樊爱党要做生意,那还是继续做,他那个厂子还在,没有脱手,又因为炒地皮炒股,手上有一笔天文数字,她许他去做生意,但不许他再干这么危险的事,更不许舍本逐末。

樊爱党拼命点头答应,媳妇不让跟,他就抱起闺女抛高高,父女俩闹腾起来,院子里顿时一片欢声笑语,四丫在家里听到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她知道爱党叔以后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有钱人,可就是知道才难受,因为她一点光也沾不到。她那个爹又是个废物,不管她咋说都不肯去做生意,还说什么投机倒把要被抓,直把四丫给气得!抓什么抓!后世不知多少人做生意!不趁现在这个机会发家要等什么时候啊!

可你要让四丫自己去找门路,她又没那本事,首先她没本钱,其次她不懂,最后她的眼界就那么窄,根本没想过自己也能独立自主,她就想找个人靠着,别人吃肉,她喝点汤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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