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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昭平三年十二月二十三,农历小年,宜生火作灶,忌移徙远行。

一行人便在易水又小住了一日。

小七的生辰便是小年,因而前一夜虽不曾入眠,但心里却隐隐有些欢喜。

过了小年,再过几日便是除夕,若能熬到正旦,她便十六岁了。

白日里许瞻也并没有什么吩咐,她清闲了不少。至暮云四合,那人却又专门命小七去庖厨举炊。

因是小年,庖人备了许多新鲜食材,她见有新鲜的青萝卜堆在案上,也有缚着的鸡鸭在地上咕咕打鸣,便用青萝卜炖了一锅老鸭汤,又干了面条煮了。

她心里想着,等许瞻吃完,她便也能喝上一碗老鸭汤,再沾沾他的光,吃几口长寿面。

此时天色将暝,别馆外是爆竹声噼里啪啦地响,那易水城千家万户的烟花断断续续地窜到夜空,又“轰”地一下炸裂开来,能听到有人兴高采烈地击掌欢呼,给这孤凉的异国他乡倒也平添了几分热闹。

小七端着小鼎进了内室,一股暖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的金蟾香炉正悠悠焚着香。

而许瞻正往牛角杯中倒着什么,他掌心里是裴孝廉留下的那只小瓶,她知道内里盛满了鸩毒。

见她来,他抬起了眸子,用她从未听过的声色温和说道,“你叫小七。”

他第一次叫“小七”这个名字,从前他说你在我眼里如同死物,因而只称“魏俘”。

父亲母亲都这般唤她,大表哥也如此唤她。外祖母从不叫她的名字,舅母也只唤她“不值钱的”,表姐叫她“要饭的”,二表哥虽总捉弄她,但会叫她一声“姚小七”。

许瞻的声音低沉宽厚,“小七”这两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实在好听。

小七释然一笑,他愿意在她死前给她做人的尊严。

她轻声回道,“是,小七。”

那人朝她举起了牛角杯,眼里泛着罕见的柔光,“过来。”

小七却眸中一酸,知道他要赐死了。

恍然行至案前,将老鸭萝卜汤与长寿面置于案上,原想问他“公子要赐小七死了吗?”,到底是没有问,怔然望了他片刻,出口时却是,“我从前为外祖母侍疾,煲过萝卜老鸭汤,外祖母喜欢喝,说能驱走寒气......”

她是没怎么喝过的,她在外祖母家不过是比嬷嬷婢子们好一些罢了。但外祖母那样严苛的人既说好喝,想必是好喝的。

他垂眸望着两样饭食,眉眼清润,也许还含着一闪而过笑意,小七心神恍惚,因而未能留意,只听他问,“小年这晚,燕国一向吃饺子,魏人吃饺子吗?”

小七点点头,穷苦人吃野菜饺子,官宦人家才能吃上肉馅饺子。但不管是怎样的人家,小年这一晚大多是要吃饺子的。

小七温静笑起,仿佛他们已是故友一般,“从前家里在小年总吃清汤面。公子想吃饺子,我这便去做。”

他亦是笑道,“不必了,那我也尝一尝。”

小七一笑,为他盛好了面,又另盛了一碗老鸭汤,他挑起清汤面便仔细品尝起来。

他吃得很香。

她便问,“能不能借公子的笔墨一用?”

许瞻神情复杂,默然点了头。

小七在案上寻了一卷干净的竹简,拾起毛笔蘸了墨,便埋头落笔,洋洋洒洒写了许多。

那人问,“你在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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