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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还说,“我家公子眉心也有一颗。”

她问,“你家公子是谁?”

谢玉说,“七公子。”

他们都问她的父亲,但她自己却并不知道父亲是谁。

她记忆里的父亲只是个儒雅的江南文人,除了桃林花开时家里会有陌生的客人,她的父亲与其他的父亲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朦胧中似有什么就要从脑中炸开,有什么一直藏在云端的就要拨开迷雾,仿佛一直隐在水下的真相就要水落石出。

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却又说不清也道不明。

她亟需有人为她破云开雾。

小七懵懵然望着沈宴初,望着他的眸子神色复杂,望着他的薄唇一开一合,继而那薄唇里吐出几个低低沉沉的字来,“你父亲是楚国七公子。”

她僵僵地呆在那里,她还记得有一个梦,才回蓟城大营被验身沐浴的那一晚,她梦回桃林,听见父亲的客人说,“七公子该走了。”

那么,父亲果真是楚国七公子吗?

那些公子王孙一个个儿金尊玉贵,生杀予夺,肆行无忌。父亲若也是公子,他们又怎会过到这般地步?

父亲那样儒雅的文人,也曾卷进过兵变吗?他去桃林是隐居避世,还是败北逃亡?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她?

生生叫她寄人篱下,受尽冷眼,也生生叫她在燕国雪压霜欺,幽囚受辱。

小七喃喃问道,“我都不知道的事,大表哥怎会知道?”

那人长叹,“我如今什么都知道。”

哦,是了。

一个在兰台都有暗桩的人,必有手眼通天的本事,要查自己的姑丈难道不是十分容易的事吗?

但她仍旧说,“空口无凭,我不信!”

她从前最信的就是大表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开始最信公子了。

人心啊,当真是会变的。

不,这世上最善变的,便是人心了。

那人哑然,须臾伸手去摩挲她眉心的红痣,那双桃花眸子神色复杂,低低叹着,“这便是凭证,小七,你是真真正正的楚国郡主。”

小七眸中一酸,这世间可有命途如此多舛的郡主?

她不信。

她眼底沁泪,兀自凝眉,仍旧驳他,“捕风捉影的鬼话,我不信!”

这样的红痣又不是独一无二,她与父亲皆有,谢玉眉心不也有吗?

若谢玉也有,那便仍算不得凭证。

那人笑叹一声,“你不信我,也不信谢玉吗?”

小七心里一激灵,她极少在旁人口中听到谢玉的名字,因而反问道,“谢玉?”

那人点头,“谢玉。”

哦,谢玉。

旁人的话也许不必信,但谢玉是能信的。

如今谢玉也什么都查出来了吗?他找到了他的七公子,也找到了他的未婚妻了吗?

年前听公子说起,“探马来报,前往魏国结盟的楚使便是一个叫谢玉的。”

那时小七还笑着驳他,“我的朋友是在江湖行走的人,只会砍柴炖鸡罢了,他怎会是楚国使臣?公子不要再冤枉小七。”

如今她也要驳沈宴初,“我认得的谢玉不是楚使!”

那人眸色漆黑,“这世上只有一个谢玉。”

温热的血断珠似的滴至角觞之中,很快便将酒水染红,她脑中空空,神思恍恍,再没有留意到指尖的疼痛了,只是哝哝问道,“谢玉是什么人?”

一旁的人正色作答,“楚国大泽君。”

哦,谢玉是大泽君。

难怪。

难怪他总以斗笠掩面,不肯将真面目示人。

难怪他要说,“见过我的人,大多都死了。”

也难怪他要说,“我只告诉你我的名字,但不要对旁人说起。其余你也不要再问,对你没什么好处。”

原来他不是寻常的剑客,他是楚国的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