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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人真的走了,小七才有工夫好好地去看自己。

如今的小七又变成了什么模样呢?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张鹅蛋脸仍旧光滑干净,并没有一点儿烧灼的痕迹。

身上亦是不疼的,没有缺胳膊没有少腿,也没有哪里少一块皮。

唯有那一头被烧燎过的乌发,再没了从前的光泽。抓起一把握在手中,毛毛躁躁的,参差不齐。

小七恍然出神,她自烈火里出来,竟没有受一点儿的伤吗?

不管怎样,如今兰台的人待她都不错。

先说槿娘,槿娘是个有办法的人,她也生了一双巧手。

你瞧,槿娘将她的头发全都梳了起来,梳成一个高高的发髻,又仔细缝制了大大的木兰绢花,把那些被烧毁的发梢全都藏进了木兰里。

木兰呀,自古就为君子所爱。

屈子曾朝搴木兰,夕揽宿莽。亦曾朝饮木兰之露,夕餐秋菊落英,以饮露餐英来象征自己品质高洁,并敦品励学,以求进步。(出自《楚辞·离骚》,原句为“老冉冉而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

记得兰台遍植木兰,大抵亦有此意罢?

槿娘缝制的木兰真好呀,但小七并不喜欢。

她说,“我记得家中有一株很多年的山桃,我很喜欢,姐姐做几朵山桃吧。”

槿娘什么都依她,便收起了木兰,连夜给她缝起了山桃花。

槿娘的手真巧呀,她缝了三朵大大的山桃花,粉粉白白的,与暮春树上开的没什么两样。

高高地发髻,大大的山桃,小七喜欢,成日簪着。

槿娘还撺掇她暖和的时候去院里晒太阳,但她不愿出门,大多时候都趴在窗边,望着成日不停的落雪怔怔出神。

她不怎么出去,也极少说话,但槿娘话多,槿娘在的地方,就有人气,就有烟火气,她愿意和槿娘在一起。

但槿娘总提及公子,她说,“公子为救你被木椽砸出了内伤,因而总是咯血。”

还说,“你昏迷不醒,公子呢,公子不眠不休地守着。你大抵不知道,公子如今瘦了许多,我看着都心疼。”

还说,“原本大军就要出征了,但出了这样的事......不是什么好兆头,便也一直耽搁着。”

她还说,“终究魏公子扣在宫里,魏人不敢动,楚国暂时应是没有胆量自己打过来的。”

每每最后总要问上这么一句,“小七,你果真不记得公子了吗?”

小七不愿听公子的事,可槿娘一说便停不下来,她觉得实在聒噪,便打发槿娘去外头扫雪。

槿娘既愿意陪她,自然也愿意去外头与周延年在一处悄悄说话。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说话总是低低的,但小七在茶室里也能听个分明。

“公子与郡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所以你得想办法。”

“我哪有办法可想?”

“你的脑子是干什么用的?只知吃吗?”

“要不问问陆大人,陆大人是军师,他主意多。”

“那你去找陆大人,我在这里守着。”

你瞧,周延年待她也不错。

要说公子吗?公子待她也不错。

公子总把她捂得厚厚的,两层棉袍之外,还定要再裹上一件厚厚的貂皮大氅。

遑说要她多穿,就连他自己也穿得比往常要厚一层。

那么强韧有力的人,如今也有些畏冷了吧?

她总是很忙。

因为那人总盯着她,要她针灸、饮药、熏艾,宫里也总来人,哦,宫里的医官一茬接一茬地来,宫里的参药也一趟接一趟地往兰台送。

原先只是她一人喝药,如今那人也喝药,各种各样的苦药味充斥着茶室,常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开始没完没了地针灸,饮药,熏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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