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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谈的于管家几句话就事情问了个明白。

那人是隔壁街上汤面店的伙计,对小娘子很是生气:“她进门时,我见她发乱鞋脏,眼神躲闪,就留了个心眼。她见我盯着,便吃得格外慢,一等到我分神招呼客人,她起来就跑,还抢了邻桌客人一个刚出锅的蒸饼!”

听完了事情经过,于管家看向世子。

若事是真的,那倒的确是这小娘子的错,是不是该让她赔礼道歉、自己想办法补偿?

可少年听了,却只看着小娘子问:“蒸饼呢?”

“蒸饼太烫,我拿不住,边跑边丢进了路边的柴堆里,想等逃掉了,再回去捡。”

小娘子的话带着江南独有软糯味道,吴侬软语,既清又轻,细软娇柔。

说完,她伸出手指。

几根细细的指尖上都有被烫红的痕迹。

小郎君看着她的指尖,逐渐绷紧了嘴角。

但片刻后,他还是低下头,从挂在躞蹀的皮袋子中取出了药膏瓶,递给了她。

于管家咂么了下情形,默默转过身,自己掏出铜钱、送走了汤面店的伙计。

等他再转回来时,捧着药膏瓶的小娘子已经戴上了帷帽,声音轻细地向少年福礼:“谢小郎君恩。”

说罢,她身子微侧,竟是就要离开。

“你!”

小郎君终于在一瞬间失态扬声。

但下一秒,他还是慢慢蜷起了已经快要将她抓住的手指。

垂下手,漂亮的少年安静站着,刚刚停歇的漫天大雪好像又要落下。

他用着即便已经极为克制、却还是发着颤的声音,静静地问向眼前帷帽后的她:“你,这样就走?”

以手背拂开帷帽白纱,小娘子露出了疑惑的脸。

她看着少年眼角被泪意催得晕开的昳丽红痕,小心翼翼地抬了抬自己捧着药瓶的双手,嗫嚅问:“这……不是……赠给我的吗?”

她像是不知所措:“是要我现在就用,用完马上还给您吗?”

小娘子表情疑惑,于管家也疑惑啊!

他太疑惑了!

他现在就是这天底下最疑惑的人!

可世子又不说话了。

而且,他像是快要哭了!

老人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世子红了眼圈!

再也不敢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于管家忙不迭丢掉手里的提着的死老鼠,满脸和蔼地晃着他的鲶鱼须子,凑到了小娘子面前。

“见过小娘子。我姓于,是这位陆小郎君家的管家。”

他叉起手,笑得亲切又温和。

“敢问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这永济州虽然太平,但人独自在路上行走,难免会有难处,若是你信得过我们主仆,不如让我们送你回去?”

捧着药膏瓶的小娘子犹豫片刻,垂首向着于管家福了福:“问于管家安。我姓钱,在家中排行第九,家人都叫我九娘子。”

娇软着吴语的小娘子说:“我没有正经名字,只有阿娘为我起过的一个小名。”

说着,她抬起那双她故意留下的、同在金川县时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杏圆眼睛——

“阿柿。”

她对着在那一瞬便泪沾睫羽的小郎君,仿佛什么也不懂,无比心平气和地认真告诉他:“我叫阿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