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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花押,为什么要跟你的名字有关?而且,凤凰花押,一听就很难画。”

笔杆末端轻点着雪白的脸颊,小娘子露出着困扰的神情。

忽然,她看向陆云门:“陆小郎君有花押吗?”

“有。”

小郡主的眼睫抬了抬。

她留意了陆云门那么多年,但从没听说他有过花押。

而卢梧枝则直接把她的疑问说了出来:“你有花押?我倒是从没见过。”

“我的花押乃过世长者所赐,有负所托,心中生愧,因此许久没有用过了。”

少年说罢,见阿柿一副想看极了的样子,于是默默提笔,将“云门”二字画成了一只踩着绣球的凛凛麒麟。

卢梧枝端详了面前的麒麟花押片刻,忽地弯起嘴角,转了转手中还未蘸过墨汁的毫毛笔。

“河东陆氏族人,的确喜用麒麟,可你这花押却有些奇怪。麒兽多踩球,麟兽抚金铤,你这麒兽花押定是成对或成群所画。这种画法,除了定情,也就只有家中的兄妹、姊弟会用。而品月表姐的花押,我曾在祖母那里见过,跟麒麟毫无关系。”

弓起脊背的恶意少年笑着凑向陆云门,兴致盎然地向他发问道:“陆表哥,敢问这花押的另一半,所属何人?”

就在这时,小娘子突然抓起毛笔,挥进砚中裹了层墨,随后“啪”地落到那只麒麟花押的身上,三两下就把它涂没了。

但那只麒麟的影子却仍留在她的眼底,久久都没消散。

居然是这样。

抚踏着金铤的那个麟兽花押,是父亲去世前、在病榻前手把手教她写画的。

因那时赤璋长公主也在,小郡主便只稍稍改动了几处,就一直将它用了下来。

虽然她也曾如卢梧枝此时所想,认为这花押很像是成群成对所画,但她又并不觉得父亲会这样做。

她的确没有想到,父亲竟会对陆云门青眼至此。

究竟什么时候?

又是为了什么?

“才没有何人。陆小郎君都说他现在不用这个了。”

小郡主心中思绪浮动,但表面上却丝毫也看不出来。

只见她拿起那张被她涂黑了的黄麻纸,几下把它团成团,丢进一旁的空匣子,随后将一张干净的新纸推到小郎君的面前:“我想好了,我叫阿柿,我要一个跟我名字有关的、图案的花押。”

少年略一思索,精巧地以柿子花为形,画出了一个“柿”字花押。

他画得实在太流畅,小娘子催着他又画了好几个,这才一副终于看懂了一些的模样,接过了那张黄麻纸,照着它开始自己画。

可她抓着笔、磕磕绊绊地画了许久,却好像怎么都画不到最后,笔下的图案没一会儿就乱成了一团麻。

于是,她抬起头,又开始眼巴巴看向陆小郎君了。

见此,少年起了身,跽坐到她的身后,轻轻地握住她抓笔的手,端正而沉静地带着她从头画起。

但就在卢梧枝能看到的眼前,少年的另一只手已经将小娘子的腰揽住了。

“卢梧枝已经有了他的花押……”

他正说话,一支洁净的木芙蓉簌地掉下了朵浅浅的红瓣,正好落在了小娘子皓白的后颈和素色的小衣后领间。

少年垂着眼睛,边继续握着她抓笔的手、带着她再一遍重新画起花押,边无声地低下他的头颅,含住了小娘子后颈的那瓣落花。

被少年微凉的唇蹭着,小娘子仿佛再也专心不了。

她朱唇轻咬,浮荡起潋滟水光却又永远饱含着天真的圆眼睛不停地向后转去,像是只贪馋难耐极了的小狐狸,早就顾不上什么花书花押。

弄掉了那瓣落花,少年的声音又落在了小娘子的耳后:“……是不是该让他离开了?”

小娘子几乎是一瞬间就抬头盯向了正紧咬着牙尖的卢梧枝:“我饿了,你快点出去!”

“饿了……”

将这两个字极轻地在唇舌间念了一遍,卢梧枝冲着小娘子灿然一笑,仿佛在赌着什么一般,紧紧盯着她:“那么,留我一起,怎么样?”

见小娘子的眼中闪过迟疑和动摇,卢梧枝笑着朝她的脸颊伸出手。

但就在他马上就要碰到她时,她身后的陆云门将她往自己怀中搂了搂,让卢梧枝的指尖只能从她的脸颊前划过。

“让他走。”

少年贴在小娘子的耳边。

“我们说好的,你想要的梅花,只有无人打扰,我才能画到最好。”

小娘子水泽莹莹的朱唇随着她馋饿的吞咽而微微抿紧。

“那我不要卢梧枝了。”

可她的眼睛却还在看着卢梧枝,声音也并没有那么坚决,仿佛是在权衡的苦恼中好容易才做出了决定。

“卢梧枝,你走。”

被拒绝了,卢梧枝却也不恼。

他轻笑着看了看陆云门:“我还奇怪,你能让她这样对你着迷,究竟是有什么不得了的手段。”

随后,他就盯住阿柿,坦荡极了地自信笑着朝她自荐枕席:“陆小郎君端方圣洁,许多事只怕都会做得束手束脚。而我自小寡廉鲜耻,虽然至今没有碰过其他小娘子,但只要是你想要的,无论什么,我都能做。”

看到小娘子也专注地在看着他、仿佛被他的话引诱了一般,卢梧枝露出了他的那对小虎牙:“总吃一种菜,早晚会腻的。你也该偶尔尝一尝其他的东西,就算是为了你能长久地、不厌烦地待在陆小郎君身边……”

说完这些,卢梧枝就带着笑离开了。

只不过,等站到门外、将屋门合上时,一直没有得到小娘子出声阻拦、今夜最终没能比得过陆云门的卢梧枝,还是不甘心地握住了拳。

而屋子里,见小娘子的眼睛一直追着离开的卢梧枝,抱着她的少年也一点点地收紧了指尖。

但他仍然神色平静地拿起盛着赤色颜料的白玉小盏,安静地调着颜色。

可当他备好了画梅的一切,怀中的小娘子却还在心不在焉。

没有被她这样明确地忽视过。

明知道会这样,但少年的喉中还是生出了涩意。他慢慢放下手中的笔,垂下眼睛,看着她发间盛放着的木芙蓉花。

“你喜欢他说的吗?”

听到他的声音,小娘子这才仿佛回过神。

她嗫嚅着,垂下眼睛,声音很小,却仍足够让小郎君听清:“我只是觉得,两个,听起来,比一个更不容易饿……”

她的话无情又无义,豪赌中的少年却只是轻轻笑着亲了亲小娘子的耳尖:“没关系,你可以喜欢。但是,不用其他人,我会做好,不会让你饿到。”

小郡主耳边那对鲜红的并蒂樱桃,在小郎君的亲吻下连连生颤。

当那条素色花鸟纹锦裙的缀珠带子被慢慢挑松,不再被紧束的颈边的衫领被一点点咬开拉下,她终于转过头,将目光再次投向了眼尾已浮上动情艳色的少年。

然后,她的眼睛就又有些转不开了。

分明是在做着多情事,可他给人的感觉却还是那么清凌凌的,就算因那抹红而生了艳,也如寒天里万千虬枝间最孤傲的那枝梅,凛然不可侵。

她不喜欢冷,所以不喜欢冬,对总是淹在雪中的红梅更是毫无兴趣。

但自从见过他眼边那片漂亮到令人惊心的红,她就频频地会想到雪中梅。

所以,花钿要红梅,今晚在榻上也要。

日后,要是陆小郎君住进了她的那间金屋子,她也要在金屋的周围也全种上梅花。

她喜欢这种颜色了。

现在最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