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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悦点点头,然后和她一起上了二楼。

二楼走廊尽头的包厢,一张超大圆桌堪堪坐下他们十?几个人,点菜的点菜,点酒的点酒,方迪也举着手机扫码监控,谁点的东西超预算了,她就怒骂几声然后删掉——

“喝什么白酒啊,几个菜啊还?喝上蓝汾了,又?不是冬天,上几箱勇闯得了。”

“不要水啤啊我迪姐!”窦甲和一群男生嚷嚷着,“那点四箱白啤总行了吧?”

“......就两箱爱喝不喝!”

餐桌上热热闹闹,席悦插不进话,就拿出手机来看,代泽没?有来聚餐,也没?有给她回消息,两人的对话框依旧停留在半小时?前?,席悦给他发了自?己呕心沥血终于大成的分析报告。

包厢门被推开,有服务员过来送餐具,方迪早就核对过这桌餐具正好,席悦放下手机唤她说已经?够了,可那个小姑娘依旧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正莫名?其妙着,手上多出来的一套餐具被拿走。

许亦潮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怀里还?夹着一条烟,大概是饭馆老板塞的,席悦刚刚经?过楼下时?,还?看到那个大叔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许亦潮客气说不用,噙着根烟也不点燃,明明打眼一瞧便是清瘦少年?,可倚在门框上和中年?男人谈笑风生时?,浑身上下又?透着股游刃有余的自?如和懒散。

他将餐具拿走,放在了门口的茶壶柜上,再?回头时?,语气随意:“这饭馆从?大厨到服务员都是聋哑人。”

席悦手上一空:“......啊?”

怪不得从?进门时?,她看到的服务员都不说话,穿越人群时?低着头,上菜撤盘也很安静,她那会儿还?以为是训练有素。

许亦潮将那条烟丢给桌对面的男生,众人一拥而上瓜分干净,哄笑着说“嚯,软金砂,感谢我亦哥”,许亦潮没?应声,拉了把?椅子坐到了席悦旁边,叮嘱方迪,老板估计要给他们免单,一会儿结束让她去前?台,无论如何也把?账付了。

方迪点头称好,然后继续投入到酒水之争中。

只有席悦坐在原地,想起别的,抬头看他:“所以你帮他们做了线上点单的小程序?”

许亦潮说他腿长?是真没?说错,椅子都往后拖了半米了,膝盖的位置依然和席悦齐平。

“那么关注我?”他这会儿又?没?了和中年?人寒暄时?的成熟,眉峰稍挑,眼睛微微眯着,光明正大地传递着自?恋的讯号。

“......我是听迪迪说的,谁关注你了?”

席悦移开视线,然后就听到身侧传来的轻笑:“行,那是我关注你。”

“什么啊?”

许亦潮拿出手机,看她一眼,语气又?切换到正经?模式:“你报告我看了,核心玩法分析得很不错,但《迷失云合》是成长?型的战斗,数值体验上的后续提升很重?要,这点你感受不多。”

涉及工作,席悦一下子精神起来:“怎么是你看的?”

“代泽今天有事提前?走,他没?空指导你,就转发给我了。”

许亦潮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当着她的面打开微信,骨节分明的手在屏幕上滑动?,那一闪而过的对话列表中,席悦捕捉到“梁茉莉”三个字。

席悦无心探究他人隐私,刚想移开视线,许亦潮找到了代泽转发给他的报告,点开之后,把?手机推到她面前?。

凉菜陆陆续续上桌,包厢内人生鼎沸,酒瓶和碗碟的碰撞声夹杂其中,许亦潮嗓音清澈,食指指向?报告中的一个分类标题,慢条斯理地开口。

“数值体验上的变化,包括次日提升和后续提升都需要有具体的感受,以便对怪物的血量和玩家成长?的数值进行更精细的设计,做数值就是做体验,这也是游戏设计的关键之处。”

这几天的书?并没?有白看,虽然他说得很专业,但席悦还?是听懂了。

“数值提升我有记录的,但因为我代入的是新手玩家,玩家一般只会有模糊的感觉,所以我就没?在报告里具体写,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我之前?的记录和感受发给你看。”

她这话说完,换许亦潮意想不到了。

他刚在来的路上看了这份报告,说实话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了,席悦并没?有任何程序基础,也没?接触过什么游戏项目,底层逻辑只靠文字理解,却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做出这几页分析,点灯熬油都不一定能如此面面俱到。

“我现在整理一下,”席悦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马上就能发给你。”

她说完就低头划拉手机,脊背微微弯着,许亦潮垂眼看,俯视的角度,几乎能捕捉到长?睫阴影下的淡色青灰。

“不急。”他偏过上身,视线落在刚上的菜上,“你明天再?弄吧。”

“哦。”席悦头也没?抬,“那我明天发给代泽看了哈。”

目光突然失去焦点,许亦潮的脑海中冒出一首诗,什么“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文绉绉的,不知?道是在跟谁讨论。

“你和代泽很熟吗?”他语气随意。

孟津予刚好发了消息过来,席悦顺手回他:“之前?见过,不怎么熟。”

“哦。”他不说话了。

回完消息,菜也基本上齐了。

许亦潮坐的位置是祁统的,等他上完厕所回来发现被占,刚想说些什么,许亦潮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烟,大约是他私藏的,俩人嘀嘀咕咕地说了两句,祁统拿着烟坐到了对面。

席悦没?管他们,因为方迪开始给她安利这个餐馆的拿手菜,糖醋里脊、蒜泥白肉、凉拌鲫鱼、土匪猪肝......

她把?控着转盘,让一盘菜停在她面前?:“他们家肥肠特别干净,快夹几块,不然一会儿又?被他们抢光。”

席悦道了声谢,刚想去夹,就看到了肥肠旁的黄豆。

席悦小时?候对豆类严重?过敏,几乎达到了重?度三级,连酱油耗油都不能吃,后来是父母带她跑了好几家医院,用了个“系统脱敏法”才慢慢降至一级。

可即便如此,黄豆也是禁食的。

她放下筷子,遗憾地看向?方迪:“我吃不了黄豆。”

方迪睁大眼睛,似乎理解不了:“为什么?”

“因为——”

“因为她是黄豆公主。”旁边的许亦潮冷不丁冒出一句,“吃不了自?己的子民。”

席悦猛然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一副中邪了的样子。

可许亦潮似乎就是随口开个玩笑,将那盘菜转走,随后云淡风轻地夹了块椒盐蘑菇,他看起来真的很瘦,可肩颈线条又?很坚实,不知?道是不是有健身,但食欲看来是不咋地,两口吃完那块蘑菇就放下了筷子。

“你怎么知?道?”她压着小声。

许亦潮偏头看她,没?事人一样的目光:“知?道什么?”

黄豆公主是她小时?候写过的一篇故事,她将自?己虚构成黄豆王国内无比尊贵的可怜公主,将过敏困扰投射成公主因为无法脱离躯壳顺利蜕变成小豆芽而被子民厌弃,最后又?给公主大开金手指,写她不但完成历险成功蜕变,还?在冻雨来临时?及时?拯救了子民。

她对这个故事有多满意呢?

那时?候她还?专门自?学?了画画,试图以漫画的形式将这篇童话故事表现出来,跟动?画片的形式靠近一点儿,曲线救国。

真是邪了门了。

许亦潮绝对不可能知?道。

“我只是对豆类过敏。”席悦狐疑地盯着他,然后比划自?己的胳膊,“误食的话可能会引起荨麻疹。”

“懂了。”许亦潮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后用一贯云淡风轻又?挤兑人的语气补充,“碰上真公主了。”

“......”

她彻底明白了,这个称号估计就是他随口胡诌的,就像《豌豆公主》是为了嘲讽贵族的矫揉造作一般,许亦潮大抵也是看不上她的矫情,说她有公主病。

-

那顿饭吃了一个半小时?,到结束的时?候,席悦都没?再?跟许亦潮说过一句话。

方迪拉着她提前?下楼买单,意料之中,老板说他请客,好一番推拉结束,方迪几乎要叉腰撒泼了,才终于把?八百块钱付掉。

付完她去上厕所,席悦在卫生间门口等她。

吃饭前?孟津予发来消息问她晚上要不要和他一起吃,席悦那会儿说了聚餐的事情,又?问他今天下班怎么这么早,孟津予到现在还?没?有回她消息,不知?道又?在家里忙什么。

席悦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看手机,突然,旁边包间的门打开,她下意识抬眼,和出来的人四目相对。

吴安似乎还?是从?前?的样子,怀中已经?搂着个姑娘,可打量别人时?目光丝毫不加遮掩,直白得让人不适。

席悦硬着头皮抬手,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妹子,咱们是好久没?见了。”吴安眯着眼挤出笑,“你跟你老公一块来的吗?你们在哪个包厢啊?”

他说话向?来有些冒犯,席悦也没?在意,反正也不是常能见面的人,她解释说自?己是公司聚餐,不是和孟津予一起,现在要回去了。

她说完礼貌一笑,转身要走时?,听到背后传来娇滴滴的声音:“你妹子真多呀,一天一个是吧?”

吴安“啧”了声:“她老公是我本科室友,好久没?见了,我问问他来没?来。”

席悦离开的脚步顿住。

似乎有些纷乱的思绪在她脑海中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