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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渊冲到了前面的墙壁前。

脑海中疯狂回忆过去章邯曾经告诉自己的那些机关知识。

而董越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疯狂跳动。

今天的经历,比起他过去的几十年都来得刺激。

而就在这个时候,董越峰看到在被甩在后面的那些活尸里面,一名穿着沉重铠甲的男子缓缓站起,足足有两米三以上,那铠甲无比厚重,笼罩全部的身体,那是在魏晋时代短暂出现的重甲骑兵。

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名骑兵居然穿着铠甲进入这里。

他的腰间悬挂着某种异兽的皮毛作为装饰,哪怕是过去了千百年仍旧有一种华贵的感觉,董越峰脑袋一懵,他所掌握的知识让他立刻判断出来对方的身份——

石勒麾下的将领,后赵的王族。

是参与石虎挖掘帝陵死在这里的后赵王族将领?!

但是距离还有超过两百步,应该来得及。

正在董越峰这样想着的时候,那名骑兵将领怒吼一声,突然猛地抬起手掌,抓起旁边的兵器,那是一柄整体墨色的长枪,唯独刃口雪白,显然也曾经是一个时代的名器,他踏前一步,咆哮声中,臂膀扬起,猛然奋力将这一柄墨色长枪抛出。

长枪破空发出了让人心头一沉的恐怖鸣啸,直奔卫渊的心口。

而卫渊正在解石壁上的机关。

就仿佛没有听到那鸣啸一样,他根本没有回头,剑倒插在旁边,双手快速拆解机关,所有人,所有人都有防御危险的本能,遇到袭击会顺手拿起最近的可以当做兵器的东西,而他的手掌连去摸剑的本能都没有。

而另一道身影毫不犹豫转身,背对着卫渊,手掌从旁边的尸兵上夺取了一柄剑,重重下劈,那枪影被劈中,扭转了方向,枪刃和大半枪身直接洞穿进入了墙壁,可以见到其力量的猛烈。

那名后赵将领的尸体怒吼,拔起一柄沉厚的战刀,已经猛地跃起扑杀下来,张少荣手掌发麻,无法还击,而卫渊的手掌已经拔起了长剑,没有转身,因为转身会浪费太多的时间,没有怒喝,没有开口交流。

只是在那个恍惚,眼前仿佛看到了飘摇的大秦战旗。

长剑倒持,毫不犹豫,那柄剑几乎是贴着张少荣的腰侧笔直刺出。

袭击的敌人被刺中。

张少荣吐息回气,用尽全身力气,手掌中的兵器猛地横扫,撕扯寒芒,那尸体将领无法避开,只好猛地跃起,避开了这一记沉重霸道,破绽极多的横斩。

但是这个时候,卫渊猛地转身,旋身重劈。

横斩撕扯出的明光还没有散去,便被重重劈斩打散,而先前的破绽此刻直接消散,再没有了半分生机,化作了步步为营的绝杀,在魏晋将领所化活尸茫然的注视下,那剑正劈斩中了自己。

董越峰不知该说什么。

他能辨认出来,这不是一套剑术。

但是这似乎又是一套剑术,当其中一人劈斩的时候,另一人会自下而上撩斩,一个人攻左侧,另一人必然会本能攻向右侧,他们的招式无比契合,仿佛经历过无数生死的千锤百炼,会近乎于本能地弥补对方的破绽。

如同两头猛虎,亦或者说,那是在苍茫浩瀚的平原上奔袭的苍狼。

那是最擅长配合的生物,是聚集起来的猛兽。

最终两柄剑刺穿了那名将领的厚重铠甲,而后左右交错,几乎将那名复苏的将领彻底搅碎。

尸体动作凝固,仰天倒下。

一片沉默当中,机关也被打开,卫渊三人冲入了这机关门,卫渊回神一剑,重重斩断机关,让机关坏死,闸门砸落,发出轰鸣般的声音,也将那些‘死而复苏’的非人之辈拦在闸门后面。

董越峰只觉得手掌因为先前的经历而微微颤抖,张少荣敛眸,嘴角带着一丝自嘲的苦笑,而卫渊将手中的剑归于鞘中。

“阿渊。”

张少荣叹气道:“为什么不防御?”

卫渊答道:“有你在的情况下,如果我还要回过头来面对攻击,那岂不是对你的侮辱?”

张少荣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卫渊注视着张少荣,道:

“张少荣,章少荣……你已经这么明显,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

董越峰呢喃着这个名字,脑海中却突然想到了一段历史,章邯,大秦最后的名将,表字少荣,眼前的一幕让他心中不受控制地颤抖,理智让他怀疑斥责,而情绪则让他相信自己本能的判断。

张少荣,亦或者说章少荣低低叹息一声,不知该如何说。

卫渊也不知该怎么样面对这个曾经背弃大秦的好友,沉默了下,问道:“……陛下呢?”

章邯答道:“……我这一缕残魂回来之后,没能再见到陛下。”

“死气如旧,陛下已陷入长眠。”

他们是不会用死亡来形容君王的离去的。

此刻卫渊敏锐听到了前面地面传来的厮杀声音,眼眸神色一厉,道:

“接下来的事情,待会儿路上再说,我们上去。”

“好!”

三人往上面奔去,为了防止董越峰在这里受到机关的伤害,卫渊以御风的方法将老人带着,而在路上,章邯看着左右熟悉的场景,复杂叹道:

“我和你说过,阿渊,我希望能够带兵打仗,成为不世出的名将,我大秦的男儿没有谁不想要在战场上搏取军功的……”

“可王翦将军,蒙恬将军都说过,我不是那种能成为大将军的人。”

“我不服气,我的领兵作战不逊色任何人。”

他自嘲道: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真的不适合去做一个大将军。”

“真正的名将,要面对的不只是战场,还有局势。”

“项羽他坑杀我大秦的同袍,那个时候,我真的想要去一口气拼了,但是还有剩下的老秦人,他们怎么办?我带着他们去死吗?历经万死走在这里,谁都不想死,又或者我们战死,要让那些对大秦恨之入骨的人,去做大秦的王么……”

“就只是这样的迟疑,等到我回过神来,已经被那个时代裹挟着往前走了,从那一天开始,我知道,不是武安君,不是武成侯,不是那种能够有资格改变天下局势的名将,充其量只是一个能统兵的人罢了。”

“我能在战场上厮杀,却无法左右局势,甚至于无法做自己。”

章邯眼底茫然了一瞬,而后自嘲道:“这只是我自己这一个败者的自言自语罢了,我从不曾想背弃大秦,但是时代却总是会席卷着我们起伏,那个时代啊……真是残酷,总是把每一个人都逼到最不愿面对的地方。”

“不过,至少这一次,我可以与你共进退。”

他手掌轻轻叩击心口,微笑低语道:

“岂曰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