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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的文字仍旧平和从容。

“当真是孩子般的言辞啊。”

“或许是因为,当年老师带我上山的时候,我就是一个孩童,还想要骑乘在黑蛇的身上,也因此,岁月流逝,旁人眼中的祖师仙人,唯独在老师面前,却仍旧只是孩子罢。”

“后百年,行走于天下,点化天下诸多人。”

“把臂同游者,尚有一位孩子。”

“稚气未脱,眉眼却清朗,谈及天下山河壮阔,尤其粲然生辉。”

“不知道为什么,总让我想起当年的三七,呵……而今也已被称为药圣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对草木没有兴趣,欲要达人所之未达,探人所之未知。”

“餐霞饮露,山河为客,他叫做徐霞客,与我分别之后,写下了游记。”

“我将第二柄剑埋藏在了昆仑之下,万水起源之地,而后以道门之力展开封印,令其汲取昆仑地脉,万水千山之气,数百年后,蓄势大成,当可以有一次锋芒爆发。”

“后百年,行走于当年郑和下西洋之路,来往西方,自极北和极西之地留存两柄剑,我不能够留在神州了,我摸索出的道路似乎不对,已经有一种,这个时代的生灵无法满足我身躯消耗的错觉。”

“性命双修,身躯的能量需求无法被满足,精神注定也不得长久。”

“与教廷发生冲突,一大主教,初以为其姓为牛,后来才知道西方和东方不同,名为牛顿,与其相交十余年,却也因为我的存在,让他越是到了老年越是相信神的存在,我曾展现老师赠予的因果变化。”

“他耗费四十年时间,却也找不到老师,只是得到一个结论,老师的魂灵寿数为六千岁以上,却为旁人所听到,以讹传讹,便说以圣经逆推,上帝寿数六千岁,其耗神过重,每每研究起来便废寝忘食,劳神伤神,动辄数日不眠不休,本来是短寿的征兆。”

“很可惜,哪怕我为其延寿,也只活过八十。”

“我站在他的墓碑前,却只能惆怅,我终究不是老师。”

风吹而过,前面的手稿翻卷落下,记录着这苍老到了极限的人最近的一页……

“吾已经到了寿数极限。”

“老师没有传授给我具体的知识和法门,只是让我去看,去听。”

“我的精神也已经苍老,肉身无法负荷我的神魂,而以整个世界补益我的肉身,却发现这个世界竟然没有能够让我的肉身‘吃饱’的东西,元气不够,肉食也不够,除非我鲸吞整个世界,但是那不是道门弟子所做的事情……”

“阿尔伯特说,我这是严重的营养不良,也是严重的暴食癖。”

“有神州道门天师府的弟子去了樱岛,和那徐福发生了冲突。”

“我出手,阻拦了徐福后续的追杀。”

“他活了几千年的时间,吞了不死药,但是啊,老师,请放心。”

“我虽然已经要到了寿命的极限。”

“但是我还没有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不敢动。”

“那个孩子可以在绝境之后,从容的离去,成长,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如此的惹祸精,却又惹来了西方之事,奥丁想要将他拉入英灵殿,那是北欧战死者的魂魄,里面有着十万的英雄,不计其数的勇士,那孩子不是对手。”

“我没有带兵器,也没有带着朋友,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北欧世界树十万英灵们的前面坐了三天三夜,以表示我的诚意。”

“他还是通情达理的。”

“英灵殿从古至今北欧英雄们的魂魄也都是知道道理和礼仪的。”

“他们退去了,那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只是我还活着,我本来该要死去了,却最终,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的弟子,朋友,阿尔伯特说,我这样的人必然是会享受一切的孤独,但是我知道,他也同样如此,如此我们才能成为朋友。”

“他死去的时候,请求我出手一次,他不想要他的大脑被后人们切片研究,我同意了,那是我在历史上最后一次出手,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我将我的老友送回到了他的故乡,我在阳光下,看着故人的离去。”

“我在世界上再也没有朋友了,时间已经到了最后。”

“我的弟子们找到了一个叫做方阳的孩子,然后帮助他在他的家乡,泉州,建造了一个民俗博物馆,我曾经去过那里,亲自去找到了地方,就像是老师你说的那样,那里有合抱粗的花树。”

“博物馆有着绿色油漆漆出来的门,里面有着木质的架子,有着粗布质感的布料沙发,后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是静室,里面可以用来盘坐,是我为您准备的,上面是一个阁楼,若是闲暇可以读书。”

“博物馆建成了,对面的花树开了。”

“阳光下的时候,会开出紫色的藤花,带着倾斜的道路,阳光流淌。”

“很温暖而且美丽。”

“但是啊,老师你在哪里呢?我找不到你了……”

已经活过了漫长岁月的老者呢喃自语。

“后来,那个方阳借助着和我弟子们的联系,来到海外,他是个像是沈万三那样的人,渴望着更多的身份地位,以及财富,他的博物馆交给了他的父亲去看顾着。”

“但是后来,我听说他的父亲车祸去世了,不应该,他应该还有好几年能活,我算了算命运,发现,似乎是因为这博物馆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些妖鬼,让那老人分神了,才一不小心闯了红灯陨落,他不该死。”

“是我害了他啊。”

“我让弟子们给他的儿子传了信息,询问他是否愿意让父亲重新和他一起生活,我有法门度一道真气根基,可以为其魂灵洗练阴灵,化作纯阳,可以继续活过天寿。”

“虽然会损失根基,但是这老者是因为我老师的安排而陨命的。”

“师父做的事情,就是弟子做的事情,我该为老师补偿这些代价的。”

“本来,我也该死了。”

“只是,距离老师所说给师母传信的时间,已经一天一天地靠近了。”

“我需要活下来。”

“我本来觉得,我或许已经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灵气已经恢复了,可是,太迟了啊……在这之前,天地无法供养我的神魂和身躯,在这之后,我的身躯也已经垂垂老矣,走到了大命之极限,只是本来死去的时候,却又感知到了一股奇怪的联系。”

“似有一人立于东海之上,自称他是真武,自称他是张三丰。”

“这个联系让我稍微精神了些,但是旋即有些失笑,我很久没有这笑了,他不是我,我也不是他,我不想要把他化作我的锚点,也不想要成为他的过去,所以我用了最后一点力气,用真武剑,把这一点联系斩断了。”

“时间已经到了,我将过去记录在这里,希望自己不要忘记。”

“神州元朝时人,张三丰。”

那老迈到了极限的老者缓缓抬起手,将这一本书卷合起来,然后放在一侧,他的头发都已经苍白到了没有一丝丝光泽,脸上有着老人斑,双目隐隐已经有些许的浑浊了,内里却仍旧清亮。

他活得太久了。

长久到了,没有任何实质性传承的情况下,也没有八仙那般来自于伏羲的功法烙印,靠着自己的领悟和大道的契合,自我开辟道路,在整个断绝灵气的人间界活了千年之久,但是这也已经是极限了,他就要死了。

老者缓缓伸出手,取出了一封信,哪怕是已经过去很久,这一封信件仍旧还好好的,就像是当年老师让黑蛇转交给他的时候一样,老者抚摸着信笺,慢慢站起来,他站起来都耗费了很大很大的精神。

很长的时间里面,甚至于是在沉睡着,用这样最低的身躯消耗,一点一点地熬过了那对于无长生之法之人最痛苦漫长的岁月。

旁边弟子惊慌失措,想要代替他送书,却被老人拒绝了。

老者站起身来,洗漱之后,换上了当年那样的黑色道袍,带着安然平和的微笑,轻声自语道:“老师,七百多年了。”

“您的期望,弟子都已经完成了,这是最后一件事情了啊。”

“弟子,弟子还能在死之前,见您一面吗?”

老人最终离开了居住很久的地方。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神州涂山氏的方向走去,不需要去思索,因为目的地,是那个他记忆了足足七百多年的方位,他走过了山川,走过了湖海,也似乎走过了过去漫长却又短暂的千年岁月春秋,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也很沉稳。

每一步走出都是在人类的极限上,仿佛随时会死亡,却又有执念执着,留存于心,在踏出这一条注定漫长道路的第一步时候,老迈的轻声呢喃:

“弟子张三丰。”

“奉师命而来,送信。”

【七百余年后,将此信件,送往涂山】

“求见师尊,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