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海啸(四)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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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米安诺斯何等的老奸巨猾,意识到自己可能卷进麻烦里,第一时间就是把退堂鼓敲得山响,而一旦嗅到好处,老头也能立刻化身逐日的夸父追屁的蝇,执行力爆棚。
他办起事来比霍尼还野路子,建议减少扯皮环节,遂直接省略了“说服”“谈判”两个步骤,假传圣地密令,搞了一出先斩后奏。“圣地”收到消息比“方舟”还晚,眼看已经覆水难收,还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出来,给两大长老站台。
匠人造物再神奇也只是人造的工具,是工具就能“关机”,神奇如“迷藏”,一经泄密,也不过是道纸门。
协会五人长老团、十多个高级名匠,事先连点风声都没听到就被一锅端,有人甚至干脆是从被窝里被掐着脖子拎出来的。而后,果然有漏网之鱼如达米安诺斯预料,想用所有驿站和小镇的安危做威胁,结果刚潜入存放“备用钥匙”的地下室,就被守在那的火种小队逮了个正着,罪加一等。
午夜时分,艾瑞克迅速往返了一次地下城和人类社会,从霍尼长老那拿到了预备在圣地的迷藏重启工具。迷藏空间重新打开,暂时安放在备用货车的集装箱里,只是没有之前那辆那么“服帖”,车身只是个容器,无法和迷藏建立联系了。
乌鸦在迷藏外围给马克开了个单间,又给了懵懵懂懂的小熊一杯……一桶牛奶。
小熊学着五月他们,也尊称他为“船长大人”。大大的爪子捧着两升容量的“杯子”,年幼的罴人叫住乌鸦,欲言又止。
他已经二十岁,温柔又愚蠢。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去想消失的父母兄姊,就可以安心入睡,没有痛苦地活着。马克只想蜷缩起来画画,别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只要给他东西吃、不打他,他就能假装外面什么都没发生。以前家臣们会配合他,可是比他年纪还小的“浆果们”可没那么体贴。
茉莉一边表情狰狞地写检查,一边倒豆子似的把地下城七区的情况事无巨细地讲给小伙伴听。货车上的车厢就那么大,罴人想假装听不见也不行。他小心避开的伤口被路过的风掀开了皮肉,毫无准备的尖锐刺痛让他本能地想躲回画册里,可是画册也丢了,他终于还是与命运狭路相逢,避无可避。
“怎么了?”好脾气的船长大人驻足,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一枪打死了一个血族。
看见他那不安的没出息样子,船长大人又安慰道:“暂时不会有人追杀你了,但是你长得太显眼,最近恐怕还是不方便在地下城抛头露面。外面会乱一阵子,等过了这段时间,如果你想,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到海上。”
可是他不想去,茫茫大海,孤身一熊,只有不认识的亲戚和未知的处境,身边连一个薮猫家臣也没有。
船长大人似乎一眼看透了他的灵魂,耐心地问:“还有什么问题?”
我该怎么办?
小罴人想这样问,又想起薮猫叔叔告诉他,不要问这样的问题,别人听见,要么会利用他,要么会笑话他。
于是话到嘴边,马克只是嗫嚅着轻声问:“能再给我买一本画册吗?”
船长大人似乎叹了口气,说“好的”,然后他们就消失在了罴人进不去的空间里。
写检查的少年和心情复杂的大人们一起,心神俱疲地回到了迷藏空间里,处理完大大小小的伤口,草草吃了几口东西,来不及复盘讨论就各自回去休整了。
所有人都差不多在高度紧张中连轴转了二十四个小时。别人还好,头天虽然是半夜被叫起来的,好歹睡过,乌鸦是实打实地两天多没合眼……两天前那晚上还失眠。
他想的事又多,一直坚持到安顿完驿站中所有人,脑浆都快烧干了,也顾不上谁高兴不高兴了。
回家洗了个水都没反应过来的战斗澡,乌鸦也不知道自己擦没擦,裹了点什么、随便找了个窝,神智就“掉了线”。然而睡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又被噩梦惊醒——他梦见自己炉子上火没关,锅底都烧漏了。
乌鸦迷迷糊糊地骂了声“歇菜”就一跃而起,人无意识地蹿出了好几步,才想起自己没厨房——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不是在搞事,就是在准备搞事,别说下厨,连水都没烧过,全靠速食和别人投喂活着。
此时光着脚困惑地戳在地上,他有点懵,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难道是潜意识提醒他还有什么安全隐患?
这会儿,乌鸦的理智也就是从1%充到了5%,还没脱离“极低电量警告区”,艰难地搅动脑浆把秘族和血族考量个遍,他认为自己想起了这“安全隐患”是什么——对了,还有一车血族天赋物呢。
血族天赋物对人来说属于有毒有害物品,一个存放不当,说不准能出什么事。于是驿站长强打精神,鬼似的青着眼圈,披头散发地出了门,把那堆天赋物大致清点检查了一下,确保所有危险物品都是封印状态。
最后,他打开了一个挺沉的手提箱,发现天赋物里混进了一整箱生命石。
它可能是被李斯特或者迅猛龙慌里慌张误拿的,也可能是加百列看见了就当土特产顺手拎回来的,总之,那箱石头孤零零地待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像超市打折大促的赠品。
乌鸦愣了愣,不由失笑,想起这一场大风波都是从狼人那一批走私的生命石起的。人人都觉得他们拿到了“活秘契”马克,必会奔着生命石去,结果真真假假的饵让一批又一批的人前仆后继地往下跳,连挖坑人都失足摔死了,“始作俑者”生命石一颗都没看见……到这却成了添头。
想到他对生命石还有诸多疑问,乌鸦就把那箱石头单独拿出来拎回了自己屋里。
趁着睡意稍减,他决定开灯研究了一会儿。
生命石质地比烧出来的红砖硬点有限,如果是狼人罴人那样的巨兽,应该是可以徒手掰碎的。这箱生命石来自血族安全署,大概是“官方正版”,箱子里的石头都挺规整,鹌鹑蛋大小,方便随身佩戴。
乌鸦想了想,试着在指尖凝聚了一点细微的火种力量,打上去没反应。他又学着秘族,用锉刀锉下来点渣抿进嘴里,等了五分钟,非但没有“生命力量被激发”的感觉,还开始犯困了。
他睡眼惺忪地把点着点着差点掉下去的脑袋托回原位——果然,人类在生命石面前像绝缘体一样。
不过据说血族靠生命石出生,死后尸体上又会析出生命石,那么如果用能洞穿死亡的左眼去看,会不会看到些什么呢?
乌鸦这会儿因为睡眠严重不足,已经有点不谨慎了,逮了个念头也没细想,就直接实施。强行撑开两片犯了相思病的眼皮,他的瞳孔慢半拍地变形,然后他陷入了一片漆黑里——
加百列浸泡在血族能量里的时候,身体素质跟真正的血族天赋者也差不多,几天几夜不睡也行。只是直到匠人协会老巢都被连锅端了,他还没消化完陌生的情绪……更可气的是,平时比“洞察”还“洞察”的乌鸦居然没发现。
加百列本来想自己静一静,半夜三更倚窗一抬头,却发现不远处驿站长房间的灯亮了。
人只需要这一点睡眠吗?
他皱了皱眉,以前听过“死亡是睡眠的兄弟”这种说法,难道这个记录死亡的人在睡眠方面也有特殊的地方?
不过既然乌鸦醒了,加百列立刻决定停止思考,直接逼问,于是轻车熟路地穿过窄街去了驿站长的家。
为了驿站长的心脏健康,他还体贴地随手敲了一下门,通知屋主自己驾到,然后径自推门而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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