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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勉走?近一步,轻声细语地问:“你说,宋回涯怎么了?”

他越是?如此,少年越是?畏惧他的反复无常,再不?敢胡言,手脚发?颤地答道:“我不?知?道。江湖朝廷都有人在追杀她,她躲进了一座寺庙,她师长的几位故旧瞧她可怜,替她拦住了那些追兵。有说她已经死了的、也有说她中了剧毒,必死无疑的,只是?如今还吊着口气?……”

青年结结巴巴地说着,见阿勉似有触动,神色竟显得有些恍惚,不?由停顿下来,战战兢兢地道:“的确是?我胡诌夸大了说辞,兴许人还活着……勉、勉哥,你莫非认识,那位郎君的师姐?”

阿勉将一种极深、极沉的眼神投向他,扯起嘴角,露出个他从未见过的伤怀表情,惨笑着道:“她是?我师姐啊……”

说罢手上剑锋一转,无情割破少年的咽喉,再不?听?他言语。

阿勉低垂着头,木然看着剑身上血珠滚落,看着地上淌出一圈圈的血水,魂魄仿佛被奔腾的急流拍到了浩瀚江潮的远处,同水花一样变得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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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东面。天光初初破开?一线。

诚文先生点亮烛火,事无巨细地记录下近日诸多琐事,又在脑海中回忆一遍,确无遗漏,缓缓将笔置于一旁。

写完信件,诚文犹自?枯坐在案前,久久不?能醒神。待听?见耳畔传来“笃笃”的响声,才惊起地转过脸去。

阿勉蹲在窗台上,面无表情地端量着他,不?知?已来了多久。

半昏蒙的光线下,阿勉脸上染着干透的血污,眼神中是?一片近乎死寂的冰冷,与他四目相对时,唇角缓缓扬起,扯出个阴恻恻的笑。

诚文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镇定下来问:“怎么了?

“他跑了。”阿勉说,“去意已决,心无悔意,我杀了他。”

诚文先生猛地站了起来,身后木椅被撞翻在地,他不?着痕迹地用手盖住桌上的信纸,面有愠色地斥道:“那小畜生,今时今日才来贪生怕死,妄想一走?了之,可想过要害得多少人为他丧命?”

阿勉跳下窗台,走?到他跟前,覆着阴影的脸庞是?同未晓晨色相似的晦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一字一句地道:“他说我师姐死了。”

诚文面皮抖动,唾骂的话语陡然落空,倒抽一气?,急声道:“你师姐没死!”

阿勉见状,却是?瞬间了悟师姐遭难,怕是?确如少年所说九死一生。从容的表情顿时垮塌,摇摇晃晃地退了两步,红着眼道:“……你们都骗我。”

诚文先生说:“你师姐是?不?想你担心,才叫我不?要告诉你。可我能同你保证,宋大侠定然会平安无事。”

阿勉怔怔地自?语:“师姐先前给我写信时,还同我说,叫我好好等着,她会过来看我。她不?过还拿我当不?懂事的孩子,挑一些好话哄我,哪怕她自?己都不?信。”

诚文见人竟好似魔怔,直着眼睛,听?不?见自?己说话,上前用力按住他肩膀,柔声安抚道:“阿勉?你不?过是?累了,先回去休息。”

阿勉喃喃,犹行梦中:“师姐次次说话都是?作数的,从无失言。她当年离开?时就是?说,等她做完她想做的事,她才要回来。否则那么多年,她岂会一次都不?来找我?”

诚文见他如此,怕他一时冲动,就要冲回大梁,赶忙许诺:“阿勉,你若忧心不?下,过段时日,只要过了眼前时日!我定送你回去,见一见你师姐。”

阿勉转过眼珠,看着他问:“见到又如何?难道她能随我回不?留山吗?”

宋回涯当初求师伯别走?,师伯不?肯。后来他求着宋回涯别走?,宋回涯也不?肯。

这份心意,他早看明白?了。

纵是?前程万难,践冰履霜,宁可朝死走?到头,也没有回去一说的。

可他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只能做累赘的孩子了。

阿勉说:“我要帮她。”

诚文脸颊的肌肉在抽动,一个念头呼之欲出,又被他迅速扼灭。

“我不?能一辈子,躲在别人的庇护下,做个安享太平的废人。”阿勉笑了,推开?诚文搭在肩上的手,“我知?道你怎么想。你从开?始便?瞧不?上他,料定他早晚一日会退缩,即便?真有那骨气?去做这偷天换日的大计,多半也是?败事有余,所以才一直踯躅不?动。我也知?道你跟师兄另选了他人,不?是?非他不?可。可你没走?。你教导我时尤为悉心,难道不?就是?认为,比起他空有一张脸,我才是?最?合适的人吗?只是?你不?敢说。”

诚文被他看破心思,一时语塞,那仅片刻的迟疑,叫他后面的劝阻变得更像是?干涩的托词:“小公子若是?出事,我该如何向宋大侠交代?”

“交代?”阿勉的声音同神情渐渐坚定起来,“我师姐要的交代,无需他人来给。”

少年转身,从窗口一跃飞出。

诚文急追出去,高喊:“阿勉!”

附近护卫闻声冲来,以为二人争吵,抬手虚拦,被阿勉轻松躲过。

诚文指着他道:“拦下!”

护卫拔腿去追,不?多时又回来,回报道:“街上人多,不?敢强留,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