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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我真的没事。”楚行纹丝不动,大手攥住朱氏手臂,巧妙而恭敬地将人推开了。

男人固执,朱氏真的不懂了,还想再问,楚行忽然抬起头,两人对视片刻,楚行一撩衣摆,稳稳朝朱氏跪了下去。朱氏大惊,连忙弯腰扶他,楚行挡开她手,直视长辈眼睛道:“老夫人,去年年底阿暖回京,在永定县玩冰落水,我碰巧路过,下水救了她。当时阿暖已经亭亭玉立,世谨情不自禁,为她动心,因年长她太多,笃定我与她无缘,故不曾对任何人提及。白日阿暖出事,我心急如焚,却因马术不精未能及时相救……老夫人,您让我在这里守着她吧,不然我会更内疚。”

朱氏震惊地看着眼前即便说着情话也面容清冷的男人,久久都没能回神。

原来马车里楚行说要提亲,不是因为当着众人的面抱了孙女,而是他真的喜欢孙女?

是啊,孙女那么美那么乖那么可爱,楚行怎么会不喜欢?

朱氏再次打量楚行,这人是国公爷,好像还是一个大官,有身份有本事,生的俊美脱俗,比丈夫年轻时还要惹眼,比儿子,只差那么一点点,而且就她知道的,楚行先后救过孙女两次了,若孙女嫁给他……

不过孙女还昏迷着,孙女的婚事也得儿子儿媳妇做主,朱氏暂且甩开这些念头,叹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只是……要不你先去客房里休息,阿暖一醒我马上派人知会你,怎么都不能在外面站一晚上啊。”

楚行先站了起来,却依然不肯走,朱氏正要再劝,后院忽然传来丫鬟欣喜若狂的声音,“夫人,夫人,四姑娘醒了!”

朱氏晃了下,等她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眼泪再次滚落,人却笑了,快步去看孙女。

楚行不由自主跟着走了两步,然后才慢慢顿住,凤眼望着后院,眸光明亮似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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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暖,阿暖,你可吓坏祖母了。”

太医们轮番问诊,确认孙女暂且没有危险,朱氏喜极而泣,握着孙女的手哭,“阿暖,以后不许再这样了,祖母的魂儿都快被你吓没了,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再不醒祖母也要跟你一块儿昏过去了……”

听着祖母呜呜的哭声,陆明玉眼睛也酸了,想扭头看看祖母,才动,左额伤口突然针扎似的疼。朱氏低着头没看见,陆斩慌了,迅速定住孙女脑袋,虎眸不悦地瞪妻子,“别哭了,太医再三嘱咐阿暖不能伤神不能动头,你在那边哭,阿暖能不担心你?”

朱氏打个激灵,却不是被丈夫训的,而是这才想起孙女的身体,登时擦擦眼睛坐正了,红着眼圈朝孙女笑,“祖母糊涂了,阿暖都好了,我还说那些做什么。阿暖饿不饿,祖母让厨房端汤来,都给你温着呢。”

陆明玉笑着眨眨眼睛,“饿了。”

朱氏高兴地去忙活了。

陆明玉看向祖父,“祖父,您没给我娘他们送信吧?”

“不送怎么行?”陆斩一改平时的威严,目光说不出地温柔,粗糙的指腹轻轻拨开孙女耳旁一缕碎发,笑道:“你娘走不开,你爹,明天阿暖睡醒,他差不多也到了。阿暖别担心,我马上派人再给京城送封信,不让你娘着急。”

父母安好,陆明玉回想她在马上的惊险,眼泪夺眶而出,“祖父,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跳马是因为冲动,可真的摔了出去,在身体落地的那一瞬间,陆明玉脑海里只有后悔,后悔自己把楚家兄弟看得太重,后悔为何没接受楚随的帮忙,那样她至少可以活下来,还能见到父母亲人。

小姑娘哭声破碎,哭得那么突然,陆斩毫无防备,差点也疼得失态。

“没事了没事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阿暖是享大福的命,对了阿暖,皇上说了,等你醒了,他把玲珑送你,玲珑极通灵性,只要你在她马背上,就是一百只蝎子飞出来蜇它它也不会害怕乱跑……”

陆明玉这才知那马为何发狂,再看祖父哄孩子的模样,她破涕而笑,意外牵动伤口,疼得吸气。

陆斩慌得不行,再不敢逗孙女。

朱氏端了补汤过来,夫妻俩一个扶孙女一个喂,瞧着倒像一家三口。

陆明玉额头受伤失血过多,吃饱了舒服劲儿上来,很快就睡了过去。朱氏要留在这边守着,陆斩也舍不得走,担心孙女半夜出事,就在外间榻上歇了。

前院,楚行依然没走,一个人站在走廊上。凉山地势高,白天风吹凉爽,最适合避暑,但到了夜里,灌入走廊的风就冷了下来。风是冷的,楚行心却是暖的,因为她醒了,因为他还有机会对她好,还有机会弥补他之前的糊涂。

天边一轮弯月,楚行微微仰头,月光皎洁,再过几天,就要圆了。

心是暖的,月光落入眼里也温柔,楚行垂下眼帘,捏捏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臂,心头忽然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感觉。前世他没有娶妻,也没有喜欢的人,重活一次,他提前遇到了陆明玉,认识了一个比记忆里的弟妹更灵动的姑娘,他动过心,他又理智地将那瞬心动压了下去,如今得知她宁死也不肯与堂弟再续前缘,知道她喜欢的人变成了他,他便不必再有任何顾虑。

也就是,他楚行这辈子,会有一个妻子。

楚行不自觉地笑,却又茫然无措。

夫妻,该怎样相处?

楚行试着想象陆明玉坐在他的房间,与他一同吃饭、看书、入睡……

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象不出来,幻想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人,怎么都无法将陆明玉加进来。

或许成亲了,顺其自然便可?

~

惊闻女儿落马,陆嵘匆匆回家安抚妻子,交待好后,马上赶往凉山,夜里看不清路,他就走慢点,披星戴月,终于于清晨时分来到了父亲在行宫的别院前。

“三爷别急,四姑娘昨晚醒了,现在还睡着。”管事见他气喘吁吁的,赶紧先说好消息。

女儿醒了,陆嵘高悬的心落回一半,人继续风似的往里面走,一抬头,却见影壁前立着一人。

“三爷。”楚行彻夜未眠,被冷风吹了一晚上,形容却不见憔悴,面如冷玉,气度卓然。

“世谨怎么在这儿?”陆嵘不得不停下,疑惑地看着他。

离得近了,楚行见他满眼血丝,知道陆嵘担心女儿,他侧身给陆嵘让路,“三爷先去看阿暖吧,三爷得空了,再派人叫我一声。”

陆嵘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但这会儿他实在没有心思与他客气,命管事请楚行去堂屋奉茶招待,他先跑去看女儿。

陆明玉还没醒,一晚好眠,脸蛋终于恢复了些血色,但瞧着仍旧可怜巴巴的。

陆嵘小心翼翼走到床前,瞧见女儿额头的白纱苍白的小脸,差点没忍住。

“娘,你们再去睡会儿,我看看阿暖。”平复片刻,陆嵘低声对旁边的父母道,声音有点哑。

陆斩夫妻识趣地走了。

陆嵘屈膝蹲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看女儿,想象女儿昨日遇到的惊险,他后怕得浑身发冷。

一肚子话想跟女儿说,陆明玉却睡得太沉,不知何时才能醒。

“先去吃点东西吧。”朱氏心疼儿子,进来叫儿子去吃饭。

陆嵘舍不得走,奈何连夜赶来饥肠辘辘,再不吃恐怕连与女儿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先随母亲出去,往外走时,陆嵘想起一事,低声问道:“娘,世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朱氏叹息:“他担心阿暖,昨晚在前院守了一夜……”

床帐里,陆明玉悠悠转醒,睁开眼睛,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楚行为她守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