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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外面还飘着大雪, 玄玉却似乎打算走了。陆清酒也知道他来这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是真的为了来讨要斋饭,倒像是为了提醒陆清酒什么。

把玄玉送到门口, 陆清酒本想要借一把伞给他, 可谁知玄玉却笑着摇了摇头,从自己包袱里取出一把和他风格格格不入的花伞。那花伞看起来已经有些陈旧了, 伞面上绣着一朵大红色的牡丹,绣工十分精美,只是明艳的风格和玄玉冷淡的气质相差甚远。

然而很奇怪,陆清酒却感觉这把伞看起来有些熟悉, 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微微蹙眉正欲发问,便听玄玉温声道:“多年之前, 也是这样一个大雪的天气,我来此地讨要斋饭,便是您的长辈借地让我住了一夜。”

他这么一说, 陆清酒立马想起来了, 他姥姥也有一模一样的一把红伞, 据说是姥姥年轻时候带来的嫁妆,伞上面的刺绣全是姥姥亲手绣上去的。陆清酒幼年见过,只是后来却忘记了。

玄玉虽然看起来年轻,但真实年龄,恐怕早就超过了陆清酒的想象。

“你认识我姥姥?”陆清酒道。

玄玉道:“一面之缘而已。”他说着撑开了伞,走入了风雪之中, 冷清的声音夹杂了呼啸的风声,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他说,“陆施主和您的长辈,倒是有几分相似……”

陆清酒想叫住他,再问些关于姥姥的事,他却脚步不停,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推门之前,又缓缓回头,说了最后一句。

他说,陆施主,我记得您的长辈在去世之前,为您备下了一份生辰大礼,不知您可否看到?

陆清酒闻言却十分疑惑,道:“生辰大礼?什么东西?”

玄玉却摇摇头,并未细说,推门而出。

陆清酒见状急忙追出,可等到他出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漫天大雪和空荡荡的村庄,早已没有了玄玉的身影。

陆清酒怅然若失,他隐约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的和尚玄玉和他的姥姥,似乎有些渊源。

当年姥姥突发疾病,陆清酒赶回家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和姥姥说上一句话。最后接连遭受亲人离世的陆清酒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为姥姥办了葬礼……

可从头到尾,陆清酒都未曾见过玄玉口中的礼物。陆清酒有些失望的转身回家,走到门口时,被门槛绊了一下,这一绊,倒是提醒了他什么,他飞速冲进自己的卧室,在卧室的床头柜上看见了那个挂着文字锁的黑色木盒。

这是他在家里找到的最奇特的物件了,陆清酒抚摸着盒子光滑的表面,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如果玄玉说的是真的,这真的是他姥姥送给他的生辰礼物,那他该在生日的那天,再试试打开这个盒子。

或许盒子里的东西,可以给他一些重要的答案。

送走玄玉之后,陆清酒把尹寻和几只小家伙抱到了客厅里,蹙眉为难的看着他们几个。玄玉说三天后他们才能恢复,那这几天他们应该都会保持着眼前稻草人的形态……

不过这样一来,尹寻岂不是没办法回家续他的香烛了?陆清酒忽的想起这件事,心中一下子担忧了起来,他思考片刻,决定去尹寻家里看看,看能不能帮他续上香烛。

外面还在下大雪,风卷着漫天雪花呼啸而过。陆清酒拿了伞便朝着尹寻家里去了,这风实在是太大,人走在里面简直是步履维艰,陆清酒必须把自己的身体压的很低,才不至于被风吹的倒退。大片大片的雪花被风卷着灌进了陆清酒的脖颈,他这一路冷的直哆嗦,咬着牙一步步的往前挪,本来几分钟的路程,硬是走了快半个小时才到。

自从回到这里后,陆清酒几乎没有怎么进过尹寻家里,顶多是到他的院子和客厅坐坐,平日里几乎都是尹寻往陆清酒家里跑。尹寻的院子没有锁,门大大的开着,院子里空空荡荡,看不到什么人类生活的痕迹。陆清酒拿出尹寻身上摸到的钥匙,艰难的打开了客厅的门,进去之后把门给合上,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客厅里的摆设很简陋,就是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并没有香火的痕迹。陆清酒决定去卧室看看,他站起来拍干净了自己腿上的雪花,打开手电筒后,顺着客房附近的走廊,走向了卧室的方向。

农村的住宅都是自家修的,通常房间数量都很多,呈现口字型围出一个院子。左边一边都是主卧,主人睡觉的地方。

陆清酒朝着左边走了几步,便嗅到了一股子浓郁的香烛味,他抽抽鼻子,从窗户口发现了自己的目标——一间放着香烛的卧室。

这卧室挂着锁,陆清酒用钥匙打开后,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

只是进屋看清了屋内的摆设后,陆清酒却觉得自己后背有点凉,只见不大的屋子里,竟是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牌位,每个牌位上面的名字都各不相同。在最显眼的位置上,一个写着尹寻二字的牌位,吸引住了陆清酒的目光。

那个牌位前面放着一只香烛,香烛快要燃尽了,红色的蜡油像泪滴似的,层层叠叠的积累在了香烛最下面。陆清酒忙在屋子里搜寻起来,可找遍了整个房间,他都没有找到可以替换的蜡烛。蜡烛已经燃到了最下面,以现在的燃烧速度,可能再过半个多小时,蜡烛就会熄灭。

陆清酒找遍了其他房间,也都没有找到蜡烛,无奈之下,只能再给白月狐打个电话,想问问他关于蜡烛的情况。

“你现在在尹寻家里?”接到电话的白月狐得知陆清酒的情况后问道。

“是啊。”陆清酒说,“他不是被变成稻草人了么,我就想着他那香烛会不会灭掉,结果过来看见蜡烛的确快灭了,只是却找不到替换的……”

白月狐思考片刻:“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陆清酒道:“好,我等你,你快点啊。”

挂了电话后,陆清酒便坐在门口等白月狐。尹寻这家伙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屋子里一点人气儿都没有,除了睡觉的地方之外到处都沾满了灰尘,一副长久没有人居住的模样。

随着香烛渐渐燃尽,火苗也越来越微弱,坐在门口等的陆清酒忽的听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但很快,那种声音越来越大。

嘎达嘎达,嘎达嘎达,陆清酒回头,手中的电筒照向了声音的来源,当他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发声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只见一屋子摆放的密密麻麻的牌位开始颤动起来,起初的颤抖很微弱,但随着香烛火焰越来越暗淡,这种颤动开始变得剧烈起来……就好像牌位底下压着什么东西,此时那东西马上就要把牌位推倒,从里面爬出来。

陆清酒虽然不知道牌位下面到底压了什么,但却明白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香烛就这么灭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月狐终于出现在了门口。他出现之后,并没有和陆清酒说话,而是直奔向香烛面前,从怀中掏出利刃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红色的鲜血从手腕喷涌而出,就这样倾斜在了本来即将要熄灭的香烛之上。

陆清酒在旁边看的是胆战心惊,他真的很怕白月狐的血一浇上去蜡烛就灭了。不过显然白月狐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鲜血和蜡烛一接触,便发出滋滋的响声,接着,原本已经快要烧没的蜡烛,竟是拔地而起,不断的和鲜血融合,重新变成了一只崭新的红烛。

之前发出响声的牌位再次安静下来,这里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月狐你手没事吧?”陆清酒见到香烛续上了,赶紧上前,抓住了白月狐的手腕。

白月狐道:“没事。”

陆清酒道:“疼吗?”

白月狐看着陆清酒没说话,他本来可以让伤口直接恢复,但面对陆清酒那担忧的目光,他竟是觉得有些微妙的开心,于是顺从心意的点了点头,坦然道:“疼。”

陆清酒看着白月狐漂亮手腕上那条狰狞的伤口,焦急道:“这么大个口子,得留多少血啊,晚上杀个鸡,给你补一补……”

白月狐道:“杀不了啊。”

“为什么?”陆清酒奇怪道。

“都变成稻草了。”白月狐说。

陆清酒:“……”他完全忘了这回事。鸡一直生活在鸡圈里,他的注意力又在尹寻他们身上,自然没有发现自家的鸡也变成了稻草人,只是那稻草人长了个鸡的模样……暂时是不能吃了。

白月狐说:“走吧,香烛续上了,我们回去。”

陆清酒道:“这香烛是用鲜血续的啊?那我们明天是不是还要过来……还有尹寻……”

白月狐摇摇头:“山神一族自有续香烛的方法,没有香火供奉,我只能用血续,明天不用过来了,我的血至少可以维持香烛三十日。”

陆清酒闻言松了口气,白月狐的话帮他解答了两个比较担心的问题,既然尹寻和白月狐都不用流血,那自然是最好的。

相比离开时,白月狐身上多了一件厚厚的白色大氅,那大氅似乎是一种动物的皮毛,雪白柔软,十分的暖和。两人出门之前,白月狐动作自然的把大氅脱了下来,顺手搭在了陆清酒的肩膀上。

陆清酒愣了一下 ,抬眸看向白月狐,正欲说话,却听白月狐道:“你怕冷,穿着吧。”

“这是什么皮子啊?”陆清酒用手揉了揉,这皮毛入手柔顺结实,一根杂毛都没有,还微微泛着上等皮毛淡色的光泽,白月狐刚将这东西搭上他肩膀,他身体便涌起了一阵暖意。

“我也不知道。”白月狐说,“人家输给我的。”

陆清酒道:“输?”

白月狐道:“对,我们赌了一把。”

陆清酒听到这里便没有继续问,只是心想真是赌博有害健康,输钱就算了,这把皮都给输了……

穿着厚厚的大氅,陆清酒举着伞和白月狐走进了大雪里,不知道是不是陆清酒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回去的路上,风雪小了许多,身体也不冷了。

到家后,陆清酒把所有的稻草人搬出来晾在客厅里。也万幸这冬天几乎没什么人串门,不然一进屋子看见摆了一地的稻草人,胆子小的怕不是会被当场吓出心脏病来。

玄玉说三天之后他们就能恢复正常,于是在这三天里,家里就剩下了白月狐和陆清酒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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