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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堂里,蔺霜羿盘腿坐在蒲团上,冰凉的佛珠从他修长如玉的手指间急速滑过。忽地,一声啪嗒脆响。

随即,接连不断的清脆响声在静寂的小佛堂中响起。

蔺霜羿睁开眼,看见了掉落了满地的佛珠。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姬赤野的声音忽然响起,他依旧一袭红衣,斜靠在柱上,笑道,“你那弟子和小帝女果然情深似海。”

以他们的修为,无暇峰上发生的任何动静都逃不出他们的耳目。

自然,也听见了乘袅与季烆的互述衷肠。

蔺霜羿没理他,弯腰,一颗一颗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佛珠,拢在了手心。明明是佛前供奉之物,却没一点暖意,落在掌心,只带来了一阵刺骨冰凉。

“佛珠怎么断了?”姬赤野挑眉,“无暇,你心不静啊,为什么?”

“姬赤野,你很闲?”蔺霜羿把佛珠收进了储物袋里,又拿出了一串新的,随手拨弄,声音淡如烟,“还是想挨打了?”

“喂喂喂,你才想挨打呢!别瞧不起人,近来我修为进益极多,谁挨打还说不定呢。”姬赤野不满。

“不信。”

啪嗒,佛珠又断了。

只不过这一回,蔺霜羿反应及时,一手拢住了所有的珠子。

“不信,那比一比?”姬赤野是个受不得激的,立刻道,“这一次,我定要一雪前耻!”

蔺霜羿站了起来,说:“希望你不要后悔。”

话音落下,两人身形一闪,一同从小佛堂消失了。

……

“你是不是在故意报复季烆?”与季烆告别后,乘袅先回了屋里。回天珠已经急得快要上火了。

自从知道乘袅骗它,还把它关进阵法里后,回天珠就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

乘袅不喜欢听它聒噪废话,但这珠子有时候又能不经意间泄露一些她想要的信息,所以,她并未一直屏蔽它。

当然,时间得她说了算。

“你为什么不能理解他?”回天珠生气,“为什么要这么斤斤计较?明明你们可以走得很顺利,你偏要自己制造困难!”

乘袅勾唇:“你不是上辈子便认识我了吗?难道不知道,我就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所以你上辈子才那么惨!”回天珠气怒之下,脱口而出,“当了帝君又怎么样,还不是……我什么都没说!”

说到一半,回天珠猛然反应了过来,立刻闭上了嘴巴。

“原来我上一世是帝君。”乘袅心情挺好,问,“有多惨?”

“反正惨得要死了。”回天珠哼道,“当帝君有什么好?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明明季烆可以保护你,你偏要——”

话未说完,回天珠就发现自己发不了声音了。

“做不做帝君,走不走这条路,都由我自己说了算。”乘袅扬唇,声音温柔无比,“我讨厌别人教我做事。”

“艰难险阻,伤痕累累又如何?我开心。”

这条路上,本就是非生即死。与其苟且一生,不如痛快一回。无论是生死,她都要痛痛快快轰轰烈烈。

乘袅只在屋里待了不到一刻钟,便有些受不住了。算一算时间,与蔺霜羿分开也就是半个时辰。

既然抵挡不住这股威力,那便利用它吧。

乘袅想到之前自己扑到蔺霜羿怀中时,男人虽僵直抗拒,却未曾推开她。这便说明,她还未触及他的底线。

这是好事。

无论蔺霜羿是看在季烆的面子上,还是出于其他原因,总之,于她而言,这是个好消息。

书中对无暇剑君的描写很少,在此前,世人包括乘袅对蔺霜羿的了解也少之又少。但有一点是确定的。

乘袅坐在梳妆台前,理了理自己乱了发,从储物袋里拿出了几件干净漂亮的衣裳,她看了看,最后选了一件粉白色的裙子换上。

她的容貌定格在了十八岁的模样,换上这鲜嫩的颜色,显得越发无害乖巧,像是一朵柔柔纤纤的小花。

若是哭起来,想来定更加惹人心疼怜惜吧。

眼泪若有价值,她不介意使用。只不过……想到之前自己的模样,乘袅嫌弃的皱了皱眉。

便是哭,也不能丑。

在镜前满意的欣赏了一会儿,确认无误,她才出了屋,看向了不远处的小佛堂。

据说无暇剑君差一点便修了佛,做了和尚。而和尚,慈悲为怀,怎忍伤害他人?无情道并非真无情,只不过是不动情、欲罢了。

她要得便是那一份不忍。

……

出了无暇峰,季烆准备先回本家一趟。

季家本家在西州,从昆仑过去,使用传送阵,来回一次,需要差不多两日。但他等不及了,他必须尽快找到解开情人咒的方法。

哪怕是假的,他也不想看见乘袅与其他男子亲密无间,不想看到她对别的男人笑得那么好看温柔。

“季师兄。”

下山路上,一道熟悉的女声忽然响起。季烆脚步骤停。

他没有回头看,片刻,冷声道:“我说过,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话落,斩天剑挥出,一股凌厉剑气疾速刺向了身后的女子。

“唔——”

文喜没躲,任由那道剑气落在了身上,立时唇角溢血,闷哼了一声。

同命蛊即可起效,季烆凝眉,身子微晃。方才那道剑气含了他七成灵力,他没想到文喜没躲开。

这一击,便是两人各分一半,他也受了影响。

文喜也立时反应了过来,忙道:“季师兄对不起,我、我忘了我们……”

“我最后再说一次,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等她说完,季烆已经厉声打断,“也收起你的那份心思,今生今世,我只爱袅袅,绝不会喜欢你,我们绝无可能。”

文喜目光黯淡,擦了擦唇角的血,苦笑道:“我知道的。我只不过想要向你说声对不起。对不起,破坏了你与殿下的婚礼,让你们生了间隙。”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季烆道,“当初救你,是为还你在仙人秘境为我挡下的那一击。如今,你我已然两清。”

“往后,只是普通同门,再无干系。”

说罢,他加快了脚步,很快便走远了。至始至终,他都未曾回过头。文喜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眼里暗无亮色。

“别看了。”李韶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了起来,“文师姐,你也听到了。有了帝女,季师兄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我明白的。”

文喜垂头,面色微白。

她一直都明白。

“想要季师兄看到你,唯有一个法子。”李韶走近她,声音微冷,“除非帝女死了。”

“李韶!”文喜猛地转头看他,怒道,“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殿下已恢复了灵根,定会道途顺畅,绝不会出任何意外。”

李韶眸光微暗道:“我随口一说罢了,文师姐何必动怒?谁不想仙途顺畅平坦,可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谁又能保证能平平安安走到最后呢?”

“李韶!”

“好了好了,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李韶道,“我知文师姐觉得亏欠帝女,恨不得以命相偿,行了,我以后不说这些晦气话便罢了。”

“不过也是,听说帝女殿下有幸上了无暇峰,跟随剑君修炼,想来,这仙路会比我们走得更顺畅吧。”

文喜手心不自觉收了收,她垂眸,一字一顿地说:“殿下定能平安无忧。”

……

帝都,皇宫。

得知乘袅随着无暇剑君上了无暇峰,乘宿很是高兴,当时便唤了人来,吩咐道:“袅袅走得急,来不及准备东西。你们好好收拾一番,再备上一份厚礼,送去无暇峰。”

但只派金甲卫前去,未免有轻视之嫌,乘宿便欲再派一位族中弟子,以视重视。

他知道乘袅与乘进几人走得近,本是准备派乘进去,结果乘风却自请前去。

乘风道:“无暇剑君地位尊崇,他愿指点袅袅,乃是大恩。乘进身份难免不够,若是长老前去,又太过了一些。曾祖,便由我去吧。”

“妹妹此去也不知要在无暇峰待多久,我去看看也好。”

乘宿沉思片刻,觉得有理。同辈人中,自然是乘风与乘袅感情最好。再想到乘袅的打算,未免兄妹起了嫌隙,乘宿便应了。

“你去也好,袅袅最喜欢你这个哥哥,想来见到你,定会很高兴。不过,”说到这,乘宿顿了顿,面色一正道,“此去只为拜访剑君,看望袅袅。风儿,莫要做多余之事。”

他没点名,但意思不言而喻。

乘风下颌紧了紧,须臾,垂首应道:“孙儿谨记。”

……

“蔺无暇,你今天疯了不成?”一座无人的山峰上,姬赤野狼狈的从地上站起来,身上衣裳破破烂烂,再无半分风流公子的模样,狼狈至极。

他看向对面白衣胜雪的男人,非常不满:“不过是切磋而已,你至于下手这么狠吗?”

蔺霜羿没理会他,面色平静的收了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眸光微动,说:“回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如银光飞上了天际。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不过一刻钟,便到了无暇峰。

但这一回,那道靓丽热烈的身影没有扑过来,耳边也没有那道清软甜腻的声音。

他扫了一眼,没看到人。

蔺霜羿前进的脚步微不可察的停了半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