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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女不敢当。”陈凝安向水珏行了一礼后,大大方方的坐在了侍女新安放的座位上。那毫不扭捏做作的举动,让周围人都高看了一眼,心中不免又对陈裕的夫人有了一丝鄙视。

“陈姐姐不用太过客气。”水珏微笑着点头,“你看黛玉这样就好,虽然没大没小了点。”

“我还小。”林黛玉回了个甜甜的笑容,“是没大,不是没小。”

水珏敲了一下林黛玉的额头:“闭嘴。”

林黛玉捂着脑袋坐在位置上,摆出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连陈凝安忍不住笑起来。

“我就说怎么公主眼巴巴的把人家小姑娘弄来当伴读,我都想把她拐回去了。”北静太妃用帕子轻轻擦拭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叫黛玉是吧?要不要跟我走?我那里不但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没有功课哦。”

林黛玉很认真的想了想,严肃道:“不去,黛玉认床。”

“你可以把床一起搬走。”说着北静太妃又笑了起来,“好吧好吧,不走就不走。”

说着,北静太妃就把手上的镯子褪下来,递给了黛玉:“有空也来我家坐坐,我家就几个皮小子,连个可以疼的孙女都没有。”

“还不快谢谢北静太妃?”水珏笑道。

“谢谢北静太妃。”林黛玉忙站起来行礼。

北静太妃开了头,其他几个太妃也纷纷逗弄起林黛玉来。见林黛玉已经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水珏才低声和陈凝安交谈起来。

越交谈,水珏就越觉得,陈凝安绝对不是外面传言的那种认死理守死规矩的,而且学识才情虽说看不出来,但见识绝对不短。其他的还需要慢慢看,但是初次见面,水珏还算是满意。

“听闻姐姐最懂规矩了,”水珏抿了一口茶,“什么是规矩呢?”

陈凝安愣了一下,神情严肃道:“人订的规矩。”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水珏不由失笑:“陈姐姐说的对。本宫和陈姐姐一见如故,陈姐姐有空的话,来本宫这多走动走动。”

陈凝安心里松了口气,面上的笑容也带了几分轻松:“谢公主。”

水珏点了点头,瞟了一眼在奶奶辈的太妃中撒娇弄痴的林黛玉,心里想着,这伴读还是有点用的。

水珏和陈凝安结束第一次“会谈”后,安排的表演也差不多结束了,女眷们、特别是未婚的女眷们都振奋了精神,这一次聚会的重头戏终于来了。

当然,这只是对于他们而言是重头戏,对于水珏而言,是最无聊的部分——才艺大比拼,好吧,庸俗了点,应该叫诗会。

这诗会并不仅仅是诗,还有作画。一群女子娉娉婷婷的走到花丛中指指点点,然后开始写诗作画,选出诗最好的和画最好的人为魁首,由水珏给予一定彩头奖赏。

彩头什么不算什么,关键是露脸。闺中女子表现自己的机会极少。这年头的嫁娶虽说是盲婚聋嫁,基本上只看门第家世,但双方父母在同等家世下,还是要相看一下男女双方的相貌、才情、品德之类。男子自不用说,有名声都是在外的。而女子就只能在这种聚会上稍稍显露一下自己,给各家太太留下个好印象,以期待相看个好婆家。

虽说说着羞人,但事实就是这么回事。

水珏举办的这个聚会的层次可够高了,彩头还是水珏亲自出的,若能夺魁,在官宦贵族的圈子里,名声就有了。所以那些女子,特别是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子,一个个都跃跃欲试。而已婚的女子即使擅长这个,也会藏拙,把机会让给未婚的姑娘们。这也算是不明说的约定。

“怎么,你也想下场试试?”水珏看着林黛玉跃跃欲试的样子,好笑道。

林黛玉不好意思的对着水珏笑了笑。

“去吧。”水珏挥手赶人,“陈姐姐也下去玩玩吧。”

陈凝安微微皱眉苦笑:“臣女不擅长这个……献丑了。”

说罢,她就和林黛玉一起回到下面的位置,开始冥思苦想写什么。最终她两联合起来交了幅作品,陈凝安作画,林黛玉写诗,咏的是夏日繁花。

不参与的贵妇人们都会加入评选,水珏和几个太妃只看评价最高的十个人,陈凝安和林黛玉恰好入选。

“不愧是公主教导出来了,这可真有灵气。”刚才被北静太妃抢了先,南安太妃这次赶忙抢先说道,“小小年纪已经能够写出如此诗文,当为魁首。”

北静太妃心里对南安太妃的急切冷笑了一声,面上倒满是赞同:“我也觉得应该如此。”

其他两位太妃显得反应慢了些,也连连说是。

水珏微笑道:“虽说她这种年纪写出如此诗文确实难得,但也不能因着年幼太宠着她了。我看,给她另设个彩头当安慰的奖励玩玩就成了,哪那么惯着。不过陈姐姐的画确实不错,指为魁首,各位太妃没意见吧?”

几位太妃当然说没意见。别说陈凝安的画确实出众,就算不出众,人家长兴公主要来给她的准嫂子长脸,谁也敢说不?

不过林黛玉的诗才确实在这些个女子中算是最出彩的,点为魁首也算实至名归。只是林黛玉年纪最小,今个儿出了风头反而不美,水珏也算是保护她了。

林黛玉能在这些个女眷中脱颖而出也算正常。她的启蒙是由林如海亲自来的,而贾敏也是满腹才华之人。后来又跟着水珏学习,就凭读的书本,就比普通大家闺秀多不知道多少倍。这里一些闺秀,还只读过女戒和女四书等粗浅的书籍,写诗能写的通顺就算不错了。

再说了,林黛玉好歹是绛珠仙子转世,本身就聪慧且具有灵气,不是世俗女子能比的。

林黛玉下去只是手痒,能不能得到彩头本就无所谓。听水珏这么一说,林黛玉忙笑着讨要一天假期做彩头,说前段时间学的太多脑袋疼,又被水珏好一顿敲,惹得周围贵妇人们笑话不已,之前林黛玉大出风头,压过了她们带来的女儿的不舒服,也淡去了。

想想也是,林探花的女儿,长兴公主的伴读,小小年纪就如此出众是理所当然的。贾敏出嫁前,也是京城女眷中公认的最有诗才的女子。

因着林黛玉的诗并没有公开,所以底下的女子们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女孩给压下去了,只道太妃们是在讨好长兴公主,而林黛玉真的只得了个安慰的彩头。

画画的魁首被陈凝安夺了去,写诗的魁首则是吴侍郎的女儿。水珏瞧了一眼那吴小姐,突然想起这人请安的时候,吴郎中的夫人似乎提起过哥哥是否回来,那吴小姐还一副失望的样子。水珏不由好笑,心想着,这又是一个妄想进王府的人。不过有人抱着如此志向也正常,那吴郎中在外地听着风光,在京城也就是一抓一大把的正五品官员而已。吴郎中的女儿看着是难得的美人,想要攀高枝也正常。现在看着,这吴小姐的教养,也是奔着宫中和各家王府去的。

除了那吴小姐水珏稍稍有点印象之外,还让水珏有些注意的,就是得到画画名次第三的那位贾惜春。原因无他,只那贾惜春看着比林黛玉还略小一些。旁的人在她那年龄恐怕笔都握不稳,而她作的画比那些十余岁的女子都要好。

“也不知道是黛玉和贾惜春太厉害的缘故,还是京城中的女子纷纷学着王家教养女儿那一套的缘故?”水珏心里暗讽道。

别说水珏,其他一些贵妇人们也脸上没光的很。前些年王家还以为教养女儿不利的事成为大家的笑谈,连累本来看好王家闺女的贾赫家都没了动静。若不是贾母做主把王家小姐说给了贾蓉,估计王家和贾家就要起隔阂了。到了如今,王家这笑谈才淡了些去,现在谁家不好好教养女儿?没想到居然被两个小毛孩子超了去,实在是让那些妇人很是不自在。

不过这也正常。给女子请的先生本就不怎么样,当家的主母也不是各个都是有才华的,而各家的官老爷更多得是忽视女儿的,有这水准也算不错了。

只怪林黛玉和贾惜春确实天赋不比常人而已。

“说起来,贾家和你家还沾亲带故呢。”水珏看着林黛玉笑道,“贾惜春是哪位,过来让本宫看看。”

一身量尚小的女孩带着一丝拘谨走了过来,给水珏请安。

“林小姐的曾外祖父,和贾小姐的曾祖父是兄弟。”李嬷嬷介绍到,“确实有些亲戚关系。”

“正巧,我看着姐姐们都比我大,今天终于见这个比我小的了。”林黛玉开心道。

贾惜春是个不怎么会说话的,听林黛玉打趣,她只红着脸应了几声。

“听说贾惜春是史太君教导的,史太君果然会调·教人。”水珏略微赞了几句,“看你这么爱作画,这么一套画具给了你,也不算辱没了它。且好好用吧。”

“谢公主。”贾惜春这才多了几分激动的神色,显然对公主赏的那一套画具十分喜欢。

“公主谬赞了,老身不敢当。”贾老夫人的诰命为仅次于郡王妃的公妻一品太夫人,比一品诰命尊贵,自然座位离水珏也挺近的。只是贾琏回京的时候带回来贾敏打死了几个贾家去的老奴仆的消息,让她明白贾敏恐怕知道自个儿帮着甄家传递消息的事,已经和自己起了间隙,所以不敢派人来接林黛玉。而长兴公主既然和林黛玉交好,贾老夫人心里也发憷心虚,所以不敢在水珏面前找存在感。现在长兴公主赞了她一句,她这才壮着胆子搭话。贾老夫人心想着,既然长兴公主态度这么和蔼,恐怕是不知道、或者不在乎林家的事,那么或许林黛玉这么小,也不知道林家的事,有些事,还是可以谋划的。

现在不能用林家的消息讨好大皇子,贾赫和贾琏也一副翅膀硬了的样子,不肯再听她话,去结交勇亲王或者太子,她的乖孙儿的未来,也只能从林黛玉身上下手了。

想着林黛玉身为从一品大官的嫡女,还是长兴公主的伴读,若能和自家宝玉结亲,岂不是自家宝玉青云直上的助力?

想到这,贾老夫人的态度更加柔和了些:“黛玉都长这么大了,越来越像老身那闺女小的时候了。黛玉什么时候有空,多来外祖母这走走,外祖母和你的舅舅们都很想念你呢。”

林黛玉笑道:“谢外祖母关心,母亲也很惦记外祖母身体,还让黛玉进京后好好谢谢外祖母和二舅母,多亏了外祖母和二舅母找的御医的悉心调养,弟弟的病才会好的那么快。等黛玉得空,一定拜访外祖母。”

林黛玉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旁的人听着也不觉得有什么错误,似乎就是一女儿念叨着娘家的好而已。但是这话听在贾老夫人的耳朵里却分外讽刺。她已经知道那假的老御医被赶走的事,也懊恼二儿媳妇办事的不妥当——毕竟那些日子她都把贾府的俗事交给了王夫人,这个御医也是王夫人请的,她还是很信任王家。所以这感谢的话听在贾老夫人耳朵里,就分外讽刺了。

贾老夫人当然知道,贾敏教导林黛玉这句话,肯定是为了刺她。但是她并不确定,林黛玉是否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看着林黛玉年岁还小,似乎不像是懂得那么多的样子。或许她是真的只以为这是贾敏表示对娘家亲近的话?

虽说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封君,磨掉了贾老夫人大部分心机城府,但她还是挺沉得住气,当即慈祥道:“敏儿客气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谢的。黛玉既来了京城,把外祖母家当做自己家就成。哎哟,请公主恕罪,老身瞧着外孙女太开心,一想着那好多年没见面的敏儿,就忍不住多啰嗦了几句,让公主见笑了。”

“母子子孝这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可恕罪的。”熟知内情的水珏心底闷笑不已,“史太君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