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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能不能找信得过的人保护你们。”

尹平连滚带爬地拽住他:“哥,那是黑/社会吧,啊?黑/社会不能惹啊,警察来了又走,可是这些人真能阴魂不散,一个漏网之鱼都能让你家宅不宁啊!妈都快七十了,还有小龙……小龙还小呢!你不能——”

尹超急匆匆地甩开他:“别添乱,我会解决。”

眼看他甩开自己就要走,尹平急了,随手从旁边抄起一个烟灰缸,照着老大尹超的后脑勺,狠狠地砸了下去——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幕,他好似灵魂出了窍,又好似在什么地方千锤百炼过这一套动作,眼看着尹超一声不吭地倒下,尹平恐惧之余,又有说不出的兴奋。

那时他仿佛鬼上身,原地愣怔片刻,随后手脚不听使唤地走过去,在他亲哥哥的脑袋上重重地补了几下,直到尹超彻底断气……

然后他趁着月黑风高,就地在那小院后面的大树底下挖了个坑——后院的大树有几百年树龄,旁边围着铁栅栏,是保护古木,本地有政策,即使动迁修路,也不会有人随便动它,是个天然的□□。

尹平冷静得可怕,有条不紊地收拾了血迹和凶器,把他从小到大的噩梦扔进坑里,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填上土,尹超的兜里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

尹平吓得手脚冰冷,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手机默认的铃声是在叫尹超的魂。

第一次电话响完,他没来得及接,停了半分钟,电话很快第二次响起。

尹超鬼使神差地跳进坑里,从死人手里摸出了那部旧手机:“……喂?”

“老煤渣!”

“……是我。”

电话里的男人说:“罗浮宫,后天傍晚七点二十,我这边都准备好了,你也不改了吧?”

尹平觉得自己的气管仿佛被什么堵住一样,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不改。”

他呆呆地在尹超的租屋里坐了一宿,坐得手脚麻痹,整个人像是被梦魇住似的,而这一切也确实像一场噩梦。

直到听见窗外乌鸦叫,尹平心里才升起微弱的期望,以为自己就快要醒了,寂静的黎明里却突然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

尹平一激灵,对了,那些人说,他只有一宿的时间。

要钱还是送命?这答案再简单不过。

尚未破晓,来找他的人可能以前和尹超不熟,没看出双胞胎之间细微的差别,在尹平说出他从电话里听来的时间地点后,对方笑了起来,拿出一个电话递给他。

电话里的男人说话带笑:“其实我知道你们约好的时间地点,只是让手下人试试你说不说实话――老兄,你有诚意,我也有诚意,怎么样,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咱俩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尹平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好讷讷地应着,对方大概也没料到自己的手下会认错人,一时间并没有怀疑他的身份,慢条斯理地对他说:“不用紧张,我告诉你怎么做,一步一步来,错不了。”

一个老实巴交的锅炉工,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呢?

此后十四年,尹平自己也没弄明白,他披着人皮,心里头好似有一头无中生有的怪物,一口咬死了亲哥,为了活命,只能壮着胆子、背着大槐树下的亡魂走下去。

第二天,尹平先和单位请好了假,又说“工作忙,不能去”,搪塞了家人,两头骗完,他以“浪费也是浪费,不如送给别人,送了人情,还能帮着照顾家人”为由,找了个人拿着自己的身份证,顶了名额,做出一家四口外出旅游的假象,自己偷偷跑到尹超家里,穿上尹超的衣服,拿起他的行头,把自己打扮一番,瞒天过海地成了“老煤渣”。

巨大的危机逼出了他所有的聪明才智,在火场中的时候,尹平甚至想起了不知从哪张小报上看来的“双胞胎指纹也有差别”的理论,忍痛烫了自己的手。

事后,这件事果然像电话里那个人说的那样,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查,只是藏藏掖掖把他叫去问了几次话,最后一次去警察局,他碰见一个警察,那人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一下,和他寒暄说:“来了?”

这俩字就把尹平吓出一身冷汗,他这才知道,尹超说的“警方有人泄密”是什么意思——那个警察就是给他打电话的人!

尹平向来贪财,那次却难得聪明了一回,愣是没敢去觊觎那些人承诺的五十万,当天夜里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剃了头发,摇身一变成“平凡无奇的锅炉工”,把尹超的东西拉到一个荒山野岭,一把火烧了,让老煤渣这个人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他忍痛用锅炉把自己重新烫了一次,每天在煤灰中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端肩缩脖,彻彻底底地藏进了唯唯诺诺的锅炉工身份里。

十四年,他瞒天过海、苟且度日,过着平淡又贫穷的生活。

老人过世、孩子成人,大槐树又在风雨飘摇里安安稳稳地粗了一圈,没有人知道那树根下埋着尸体,久而久之,连尹平自己都忘了这件事,好像那段惊心动魄的插曲只是他的妄想,他从未有过一个又妒又恨的兄弟,从未触碰过那个天仿佛永远也亮不了的夜色——

可为什么命运到底不肯放过他,为什么平静了这么多年的南湾中了邪似的要改造、要查人口,甚至有警察上门查尹超?

为什么那个人已经在大槐树底下烂成了一滩泥,仍然要阴魂不散!

尹平摔得几乎要散架的小电动车“嗡嗡”作响,每个焊接处都在不堪重负的高速中颤抖,他冲过惊叫的人群,直接碾过小贩晒在地上的小摊,充耳不闻那些尖声叫骂,拼命地向着那个地方冲去——那里曾经有一排古旧的小民居,现如今到处写满了“拆”字,唯有前清年间就竖在那里的老槐树不动声色,怜悯的看着那些来而复返的人们。

迫近的警笛声刺破了天际,有人从喇叭里大叫他的名字,尹平眼里却只有那棵树。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在铁栅栏里看见一个人影,顶着一个被砸得凹进去的后脑勺,阴森怨毒地盯着他——

陶然已经看见了尹平的背影,不知为什么,不住地心慌,他把油门踩到底,十年驾龄的车技发挥到了极致,从七扭八歪的小路中穿过去,旁边骑摩托车的民警冲他摆手示意自己先过去,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两辆皮卡突然冒出来,夹向尹平!

陶然来不及细想,猛地一打方向盘,强行将骑摩托车的同事挤到后面,自己冲了过去。

警车撞向两辆皮卡之间,后视镜刮到了尹平的车把,随后尖锐的急刹车声在小巷间响起,警车以险些侧翻的姿势漂移出去,猛地把尹平的小电动车甩上了天,同时,三辆车不可避免地撞成了一团,碎玻璃渣暴风骤雨似的“泼”了出去,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