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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楼下突然隐约传来“喀嚓”一下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有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响起,扒在他窗外的“蜘蛛人”人影一闪就不见了。

房龄大的老楼,隔音固然差一些,但此时已近深秋,家家夜里都是关着窗户的,这个声音却仍然能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刺得人一激灵,好像垂死时爆发出的惨叫。

不止喻兰川,周围好几户同时推开了窗户,探头寻找声音来源。

甘卿刚洗了头发,正在阳台上收衣服,余光扫见一道黑影往隔壁去了,又不知是什么牛鬼蛇神。她摇摇头,向隔壁的小喻爷献上了同情心,正准备去吹头发,也被这惨叫声惊动。

这惨叫似乎让她想起了什么,甘卿皱了皱眉,靠近窗边,把窗户略推开一条缝。

外面的声音清晰起来,甘卿听见邻居们七嘴八舌地互相喊话:“八楼还是九楼?”

“八楼,好像是804,窗户都碎了。”

“幸亏是晚上,楼底下没人,怎么回事啊?”

“是不是进贼了,我刚才好像看见一道黑影闪过去了。”

“不可能吧……这可是八楼。”

这时,804的人终于出了声,是很虚弱的女人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从碎裂的玻璃窗里传出来:“是……是有贼。”

“什么?八楼也有贼!”

“这还没到年底呢,穷凶极恶了吧!”

“我805的,”一个挺胖的中年男子说,“我看看去。”

邻居们连忙喊他:“等等,万一贼没跑呢,先报警,等大家一起过去。”

住在一百一十号院的,大部分都是后来搬进来的普通人,大家纷纷紧张了起来。

喻兰川收起自家窗户上的纸条,目光在周围逡巡了一圈,嘱咐刘仲齐关好门窗,披上外衣出去了。

刘仲齐的咆哮被堵了回去,只好绕行鼻腔,老黄牛似的“哞”了一声,震得自己太阳穴生疼。

光头哭丧着脸说:“要是被人花(发)现,左(咱)们连则(这)种地方也不能住了吧?”

二师兄:“还不都是因为你!”

这些违法乱纪的犯罪分子,死到临头,居然还在担心租房的事!刘仲齐听了这兄弟俩担心的重点,气得要炸,于是肚子里结结实实地打了个闷雷——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快二十四小时了,他只吃了一小块蛋糕。

紧接着,可能是为了配合他,光头的肚子也起哄似的响了一声。

刀疤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细声细气地说:“师兄,快中午了,早饭还没吃呢。”

二师兄没了脾气,一言不发地出了门,买回了几斤包子。

然后这三位大流氓围着刘仲齐和包子团团坐下,二师兄跟他谈判:“我们也可以给你吃,但是你不许叫。”

英雄少年被堵着嘴,用一个巨硕的白眼说话:“你做梦!”

刀疤脸就捏了个小包子,放在他鼻子底下。

雪白的发面小包子还冒着热气,像加了一层柔光滤镜,有一块面皮给馅里的油浸成了半透明,能隐约看见里面的馅,浓烈的香气流露出来——猪肉大葱馅的。

刘仲齐:“……”

由于敌我悬殊,英雄少年不支败北,在小笼包的攻打下缴械投降。

二师兄很有技巧地给他身上的绳子换了一种绑法,这样,他两只手虽然还是绑在一起,但能自己捧着包子吃饭。

半大少年本来就容易饿,刘仲齐一下嘴,根本停不下来,埋头啃了十来个小包子没歇气,噎得直梗脖子。

二师兄:“喝水吗?”

刘仲齐又愤怒又羞耻,蚊子似的“嗡”了一声:“……喝。”

二师兄打量了他片刻,有点疑惑地问:“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我的学、生、证,还在你们手里!”刘仲齐出离愤怒了——这帮不要脸的,暑假都还没开学,他们居然已经把受害者忘在九霄云外了!

三个大流氓面面相觑片刻,竟然好像都有点过意不去,好像他们也知道薅毛不能可着一只羊似的!

刀疤脸干咳一声:“我师兄……昨天喝多了,也不是故意的,你看,他都被打成这样了。”

光头不肯在小崽子面前展示自己的熊样,听见这话,就背过头,伸出蒲扇似的大手遮住了脸。

“都是误会,”刀疤脸陪着笑说,“我们还请你吃了一顿饭呢。”

他们哥仨的文化水平加在一起,大概也就能凑个初中肄业,基本是法盲,但大概的常识还是知道的。比如一般小偷小摸、坑蒙拐骗,只要自己小心一点,警察没那么大精力到处通缉他们,偶尔运气不好被抓住了,也顶多蹲几天看守所。

可是绑票就不一样了,这要是在过去,得是土匪才敢干的事,土匪遇上官兵,一般都是什么下场?

“我们可以立刻给你松绑,送你走。”二师兄对刘仲齐说,“反正你也是离家出走的,对吧?”

刘仲齐差点脱口问一句“你怎么知道”,好在刚吞下去的十几个包子提供了能量,他死机了一宿的大脑又重启了,忍住了没吭声。

“一看就知道,你们这些没吃过苦的小兔崽子,不愁吃,不愁喝,闲的没事耍脾气。”二师兄摆摆手,“放了你,就赶紧回家去吧。好好念书,生在好人家,还不知道珍惜,唉!”

刘仲齐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几个绑匪教训——他亲哥都没教训过他!于是起了逆反心:“你知道什么?”

二师兄笑了笑,不和他争辩,随后脸色又忽然一沉:“但是放你回去,你得管住自己的嘴,要是敢瞎说,哼!”

这瘸腿二师兄方脸大眼、厚嘴唇,是一副憨厚木讷的长相,可一冷笑起来,脸上却横肉四起,顿时变得狰狞了:“警察没那么容易抓住我们,但是我们要找你可不难,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你想好了。”

刘仲齐吃饱了,一腔热血都奔着肠胃去了,没在头上逗留,听完确实是有点被恐吓住了,再说他也不能在绑匪有意释放他的时候激怒对方,于是抿了抿嘴,没吭声。

瘸腿二师兄冲刀疤脸使了个眼色:“给他解开。”

刘仲齐被捆了好久,手脚发麻,一下没能站起来。

二师兄就过来,抓住了他的腿,刘仲齐吓了一跳,慌忙想往回缩,可是那男人的手像铁钳一样,说什么也挣不开。

瘸腿二师兄伸出三根手指,在他腿上飞快地按了几下,少年发麻的腿上立刻好像被一排针扎进了肉里,他差点咬了舌头,活鱼似的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