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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玥谷的路上,池媵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青泥国那么大的动静,那道门户足足开了有一个时辰之久,可他没能进去。少年人心中想的,是但凡他能进去,多少得到一些机缘,他就有可能早一些回去家乡,治好妹妹的病。

如此心思,当然逃不过“覃召羽”的眼睛。

只不过他刻意没有提这件事,反而是询问道:“是不是没见到那个背剑的年轻人,有些失落?”

池媵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覃召羽又笑着问:“那就是因为送了礼,结果连席都没吃上而失落?”

少年人继续摇头,只是埋头赶路。

覃召羽顺手扯下路边一根野草,放在嘴里咀嚼片刻,终于说道:“那是气我没带你进去那处仙府喽?”

没等少年人开口,他吐了嘴里的野草,伸手按住池媵脑袋,淡然道:“小子,我教你一句话,人贵有自知之明。”

谁的年少时都有过急功近利的心思,他黄三叶当年上山修行时,每天夜里睡觉前都会想着,一觉睡醒之后就是天下第一了该多好。

而此时此刻的青泥城中,那可比过年热闹多了。

罗杵与魏薇陷入了一场梦境之中,多半是被极大的机缘砸在脑袋上了,接是肯定接的住,能接住多少,那就看他们自身造化了。

可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蓌山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恐怕今夜就能到达青泥国。

青泥国这边,加上百节,也只有两位真境,只要蓌山派来一位炼虚修士,轻而易举就能带走罗杵与魏薇。

所以那位国师一直蹲在客栈门口,在两人接受完传承前,寸步不离。即便蓌山有人来,她也寸步不让。

姬小凤换上了一身藕荷襦裙,只微微描眉,手提一壶酒坐在客栈门前。

她已经下定决心,从今往后她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再也不已男子声音开口说话。

不多久,有个一身儒衫的老者抱着个酒坛子走来,瞧着极其费力。

姚小凤只是转头看了一眼,没去搭手。

季焣吃力走来,缓缓放下酒坛子,双手撑着腰,好半天才直起身子。

这位老先生见眼前女子都不搭手扶一把自个儿,便吹胡子瞪眼道:“你他娘的有没有点儿良心?小时候打架是谁帮你的?哦,现在我老了,你他娘的见我这样,手都不搭?”

很少有人知道,姚小凤跟季焣其实是同龄人,季焣反而还要大上两岁,而且两家只隔了一堵墙。

姚小凤扯来酒坛子,砸开泥封,随手在地上拣起一只破碗便舀着酒喝。

狂灌了一口,姚小凤开口道:“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再不问,我怕没有机会了。”

季焣也拿起碗喝了一口酒,沉默片刻,轻声道:“是你娘告诉我的,我记得那是个冬天,雪都没到膝盖了,我刚刚放课,回家的时候你娘在门口坐着。那天你娘告诉我,能不能把你当成妹妹,不要当做弟弟。第二天,我放课回家,就听见我爹说,你娘没了。”

姚小凤又喝了一口酒,面色如常,开口道:“离开青泥之前,我恨透了这个地方。身子是爹娘给的,我能如何?我就想做个女孩儿而已,凭什么就要被扯掉衣裳倒挂着打?我十四了!该有的地方都有了,就那样把我倒挂在门口,让别人嗤笑羞辱我。他觉得我是个男孩,我觉得我是个女孩儿啊!”

季焣轻声道:“你有没有去你坟前瞧瞧?几十年了,你那位弟弟逢年过节都要去你坟前拜拜,年年清明没少你一柱香。”

姚小凤摆了摆手,自嘲一笑,轻声道:“不说这个了,你一把老骨头来这儿干嘛?咱们的皇帝陛下可是下了一手好棋,那位景炀二殿下也是神通广大,有人拦住了两国边军,暂时是打不起来的。只不过蓌山那边儿已经派人过来了,他们明面上不能沾手凡间事,可罗杵跟魏薇,一旦出这个客栈,就算不上凡人了。”

季焣咧嘴一笑,开口道:“照你的脾气,不应该是任由两个年轻人被带走吗?”

姚小凤微笑道:“我也想赌一把,他们都相信那位扫雪先生,我也试着去相信一下。活了这么久,我这是第二次真正相信别人。”

第一次是十五岁的时候,那块裹胸布掉了被人捡到,姚小凤求她别告诉别人,她答应了,姚小凤相信了。

可第二天,满城人都知道了姚家的小儿子,压根儿不算是儿子。

与此同时,樱江来了个披头散发的青年,一身打扮跟叫花子似的。

徐瑶走出船舱,一脸嫌弃,没好气道:“你是想继承我爹那个老叫花的名号儿吗?”

好歹也是一宗之主了,怎的半点儿不顾及形象呢?

姚放牛是从斗寒洲一路跨海至此,为了抄近路不惜上了一趟玉京天,挨了一顿打,这才提前赶到。

这位破烂山宗主喘气不止,哪儿还有精力管自个儿像不像叫花子?他喘着大气,询问道:“师姐,那小子呢?”

徐瑶见他这么着急,便没计较他说话语气,轻声答道:“已经进那仙府遗址,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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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放牛直拍大腿,骂骂咧咧道:“姓刘的你虎啊!娘的,说进就进,也不管里边儿是啥啊?”

话音刚落,徐瑶见那家伙招呼都不打就要转身,气的破口大骂:“放牛娃!媳妇儿丢这儿都不管,干啥去?”

姚放牛硬气道:“有人坑我兄弟,我揍人去!”

徐瑶一愣,“算我一个!”

嫂子可不是白叫的。

……

见那小子浑身赤裸,青衫白骨实在是看不过去,大袖一挥帮其穿上了一件衣裳。

刘景浊此刻正盘膝而坐,周身环绕着数条紫色雷霆,其中几条已经有了些转向寻常天雷的迹象。

这位白骨前辈得亏没得舌头,否则此刻定要咋舌不止。也就是他没听过一句后浪拍前浪,否则也不至于久久无言。

按他的设想,刘景浊只要能得来百之其二三就已经算是大机缘了,哪承想这小子也是个愣货,八辈子没吃过好的似的,一股脑将那具神尸残余的雷霆真意扯来了一半儿,弄的神尸都要诈尸了。

可扯来的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世间事,有得就有失,得来越多,所牵扯的因果更重,何况这还是与上古神灵牵扯的因果。

白骨骷髅长叹一声,开口道:“你别分神,听着就行了。你所得到的雷霆真意,切勿贪多,先炼化雷霆收入黄庭宫,只挑选其中一条去衍化为天雷,在你跻身神游境界之前将其尽数炼化为天雷即可。”

话音刚落,刘景浊气势一变,围绕其身旁的紫色雷霆居然没有方才那般狂躁,变得温顺至极。又过了没多久,数道雷霆尽数被刘景浊收回体内,不过其周身外溢的毁灭气息还是难以消除。

青衫白骨骂骂咧咧道:“又他娘的不是我徒弟,待会别忘了给我磕头。”

顿了顿,这位白骨前辈轻声道:“雷霆之力,可不光是毁天灭地,而应该是毁灭与生机并存。二十四节气中,只要时至惊蛰,则阳气上升、气温回暖、春雷乍动、雨水增多,万物生机盎然。所以说,不能……”

话刚说了一半儿,那股子毁灭气息瞬间消散,反而有一种既让人敬畏,又让人期盼的感觉。

白骨心说这年头儿,悟得真意就这么简单吗?

一双空洞眸子猛地散发金光,青衫白骨没忍住又把刘景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该你小子的。

以雷霆真意结丹,接下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所结金丹也必定是纯粹以雷丹。

青衫白骨又打算灌一口酒,还没倒进嘴里,立马转头骂街:“小子!你他娘的别贪得无厌啊!”

这小子结成天底下第一等的金丹还不满足,居然要在雷霆之中夹杂剑意,要结成一颗雷霆剑丹。

只瞬息时间,刘景浊周身剑气外射,就如同有人在其体内斩出数千剑一般。

剑气过后,年轻人已然七窍流血。

白骨沉声道:“小子,再这样就真的死了。”

刘景浊硬撑着张开嘴,沙哑道:“我一位长辈到现在还被钉在人间最高处那处天门,雷丹固然强悍,可不是剑修,就很难救下我那位长辈的。我……即便今日不成丹,也不会只结一颗雷丹。”

方才剑气外泄,刘景浊已然重伤,若是再压制不住雷霆,这小子真就死这儿了。

青衫白骨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罢了罢了,你他娘的怕不是来讨债的。”

说着,白骨手臂抬起指向上方水中那团银色光华。

手臂落下之时,那团银色光华分出一道银光,银光脱离光团之后便化作了无数柄长剑,迅速飞往刘景浊。

光华没入刘景浊体内,一只白骨大手轻轻按在刘景浊头上。

“小子,得我剑意剑术,日后若是遇见我姜氏后人,定要倾囊相授。”

刘景浊黄庭宫殿之内,雷霆炸响不止,在数道紫色雷霆之中,有三道雷霆化作天雷,正在缓缓凝结为一颗雷霆珠子。

忽的无数道银色剑光钻进黄庭宫,剑气迅速将那雷团围绕,待雷霆将要成丹之时,数道剑光及时选入其中。

剑光没入雷霆之中时,黄庭宫中凭空出现四道门户,一道皎洁如月光的剑影由打其上刻“众妙”两字的门户钻出,随后静静悬停黄庭宫中,就在散发银光却又雷霆蹿动的金丹下方。

刘景浊猛然睁开眼,金丹已成。

青衫白骨拎着空荡荡的酒葫芦,撇嘴道:“这才是真正属于你的本命剑吧?而且,此后有雷霆淬炼体魄,你的武道进境会快一些。”

刘景浊转过身来,重重抱拳,“多谢姜前辈,日后若是碰见姜氏后人,刘景浊今日所得,必将倾囊相授。”

白骨骷髅并无皮肉,可刘景浊明明感觉到,这位前辈微微咧嘴一笑

青衫白骨笑了笑,轻声道:“漫长岁月,等来个资质不错的小子,要是不带走些东西,恐怕这世上都无人知晓我姜黄曾在这人世间活过了。”

顿了顿,白骨青衫忽然严肃道:“你今日所得雷霆真意,不全是好事儿。好处在于,你出去之后,若是风雨二神的神尸尚未炼成,你身怀半数雷霆真意,对其有天然压胜之功,能重新镇压神尸,碰到妖族鬼物也是一样。坏处就是,我说过,真正的神灵并不会真正死亡,只要人世间尚有雷霆他就还算活着。所以,你日后道路,会有很大的一份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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