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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没有真的等到初三再回,反而在初一早上便回了宅院,瑞珠惊讶之余,觉得这小姑娘很是懂事,年后虽只有三日,但她照顾小姐,还要顾着些福萌,福萌的奶娘这两日也回了老家,她一个人还真的有些打理不来。

瑞珠琢磨着时辰,这个时候小姐大概被大人叫起来了,便让正月带着壶热水先过去,把清面用的温水兑好,她忙完随后就来,正月提着壶热水到门口,正要推开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声如莺鸟啼鸣的声音,仿佛受着莫大的苦楚,又似有莫大的欢愉,便是正月再小,过了年也十三岁了,该懂的总有所觉,听着声音,突然懵懂晓得里面发生着什么,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只站了一站便转过身跑了出去。

外面虽冷,但大太阳高高挂着,十几岁的小丫头初识情,事,只觉羞容满面,无地自容,但是她再小也知此事不合礼数,大白天的,外头人来人往,怎么能……

怎能如此……如此伤风败俗?便是庄户人家的闺女,也是知晓此事是不知羞耻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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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婉清起身的时候,果真到了晌午,谢大人帮她将衣服套上后,颇有些见不得人似的匆匆离开。

早上未用饭,她也并不觉得饿,只倚在塌上,懒洋洋的任瑞珠打理妆容与头发,瑞珠的胆子早被她家小姐给吓出来了,虽然知道了此事,但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不像正月那般魂不守舍。

她家小姐心里自有主意,可不是你想劝就能劝,而且作为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别人或许觉得檀婉清温婉贤淑,可她们几个丫鬟却知道,其实自家小姐实际上,并不是那般遵守教条,平日里不过就是闲散的得过且过,可若有她在意的事,简直会胆大到让人麻木。

“小姐,我觉得自从谢大人来了以后,你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了。”瑞珠打量妆台上那面琉璃镜,照着人比铜镜清晰多了,镜子是谢大人送得聘礼箱内的物件,瑞珠觉得小姐会喜欢,就拿出来用了。

檀婉清这才看向镜子,想到昨日夜里,就在这面镜前……她脸不由的红了红,别看谢承祖一本正经,当真是教会徒弟累死师傅,开始还能欺负新人,逗个他脸红,可现在每每开始没多久就轮到她面赤。

“确实有几分好。”檀婉清随口道着,心中却暗道,阴阳调合自然好气色了。

瑞珠见状立即道:“小姐也这么觉得?我就说嘛,以前在檀府,每年冬天小姐都要发热个三五次,可今年只有一次,还是出了趟远门回来,受了寒,而且小姐现在午睡时间也短了,以前冬天都要睡个两三个时辰,现在半个时辰就足够了,瞧着不止是气色,连精力都好多了……”

她下句话没说,以前的檀婉清,马上多颠簸几下都腰酸背痛,现在……那谢大人的劲儿可不比一匹马强多少,可小姐除了前几次有些不舒坦,现在却无不适,瑞珠本以为谢大人怜惜小姐,可那几次听着,可全然不是怜惜声气。

那只能是小姐的身子骨比往年好多了。

檀婉清与瑞珠情同姐妹,也没什么避讳,听进心里,想了想,倒也觉得她说的有几番道理,原不提还不觉得,现在竟然也觉得最近虽然犯困了些,但精气神好多了。

难道真如瑞珠所说,这小小的卫安城地界,是个养人的地儿?

瑞珠在两边簪了三支掐金丝镂空孔雀簪,每只孔雀嘴下又衔了一串泛着莹光的紫粉色珍珠,打扮的是贵中含娇,檀婉清瞧了瞧琉璃镜,对瑞珠的手艺十分满意,以前没搭过配饰梳过发的丫头,竟然也有这份潜力,着实的夸赞了数句。

瑞珠高兴极了,越加对几匣子首饰搭配感起兴趣起来,没事便琢磨着如何搭着好看。

这人啊,就需要鼓励的劲儿,你越说她好,她便越向着好的地方来,人人如此,便是五岁小儿也不例外,想到福荫,她问道:“怎么不见那小猴过来?”

“哦,谢大人走的时候把福荫抱走了,小姐。”叫福荫小猴并不是他淘,而是太瘦,瘦得像小猴子一样,瑞珠想到什么,自梳妆柜中取出一盒子,“这是大人走时,让我交给小姐的。”

“哦?”檀婉清听罢,伸手随意接过,他这段时间是没少往屋子里送东西,谢大人统共有多少家当,她便是打个眼,也知道屋里这些东西,足够他这些年卖的大半命了。

手里这盒子不大,样式老旧的很,看雕图似乎是女子的妆匣,可无论木料还是雕功颇为廉价,恐怕买的时候不过百来文钱。

“他有说这是什么东西?”檀婉清看了看,并没有马上打开,而是问向瑞珠。

瑞珠摇了摇头。

檀婉清又看了盒子一眼,既然是廉价之物,如今还留着,必然有什么保存的意义,她顿了顿,将盒子轻打开,里面一对色相还可以的白玉镯子,几件工还算精致的银首饰,只是模样中规中距了些,远不如现下的新样式。

取了首饰出来,盒子底下压着两处房契与百来两银票。

一处是现下住的宅子,另一处檀婉清虽不知地方,也知道必然是谢母生前的住所。

檀婉清看了片刻,才将东西一一放回,挥手让瑞珠出去了,她则倚在塌上望着那盒子出神,窗外午后的阳光还算浓烈,将倚在美人塌上的人半面脸庞勾勒了出来,轮廓竟是奇美无比,周围如沾染了一层融融的金色,微宽式的衣领因着她的动作而微微后褪,露出半截修长颈项,莹白细腻,宛如牙雕玉琢,在这样的暖融光线下,整个人静静的,无论眼神还是表情,都有说不出的温柔韵致。

不知多久,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这盒子代表着什么,虽然与其它所送之物相比,并不算什么贵重之物,可在她手里却有些重若千斤。

在她的潜意识里,这个一夫多妻,就是做了妻子也最多只有一份尊重,而无爱的朝代,她对任何男人都吝啬付出,因为不值得在他们身上放任何感情,因为对他们而言,可以选择的女人太多,并且终身有着合法的第三者,第四者,甚至第五者,若干人。

女人的爱是一件很愚蠢的事,一旦爱上即是伤害。

人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又是这份不知能活多久的身体,何必呢,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她逃出来,原只是想寻一处幽静无扰之地,安稳的生活,不必忧愁高门的众多琐事,闲时赏梅养菊,困时伏枕酣睡,兴致起便抬笔作画,扬扬散散,晨夕更替,足矣。

可是,到底还是天真了些,这个愿望竟比登天还难,恐怕只存于世外桃源中了。她还是依靠了男人,靠着他的羽翼,得了现在这样一席喘息之地。

而更令她心念摇动的是,在她以为的还要早的时候,一颗心就已经不知不觉的落陷了。

喜欢上一个人,实在太糟糕!在她意识到的时候,即甜蜜又痛苦,不敢去想,难以决择。

可是,她的心又太累了,檀府,就像一柄悬于头上,迟迟不落下的刀,一悬十几年之久。

加之现在飘浮不定,浮萍无根的命运,所以,在她心里,其实极其渴望有那样一个令她安全的人在,有那样一份能让她留恋又可以依靠的温暖,她实在不安太久了,太需要这样安定的生活。

可是,这一份短暂的情感现在有多甜蜜,多喜欢,对未知的未来就有多恐惧,多无助,因为无论身份还是其它,都有太多可以催毁它的东西在,甚至只要有一个清楚她身份的人,就能让她的所有翻天覆地。

她想到自己托远在京城千里之外的徐锦所行之事。

还有那个未曾谋面,不到三十便香消玉殒的母亲。

及那些年大夫看向她时,眼中藏着的怜悯,现在想来,恐怕董氏早早便知晓了吧,当年对她的忍让,又何曾不是心知她会如她那个短命娘一般,活不了多久……

再想到谢承祖,与眼前这只盒子……

她并不想害他。

檀婉清一时间只觉的头疼欲裂,心口恍恍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