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破龙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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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腹空荡的高空,一袭白衣坠落,衣带飘扬,其上万剑如同银亮的鱼群向她扑去,这一幕如同发生在海中。
女子在半空中完成了一次身形的振起,似乎暂时将心中反噬压下,缭乱的云气重新整肃,浩荡飘展开来,但下一刻其人再度被万剑团团包裹,心镜逼命般压下。
这面巨大的心珀之镜竟然真地未能立刻再次攫获女子的心神,其人万剑之中飘如剑仙,锋利无比的气势将半面剑阵整个撞散,但立刻被剩余之剑分毫不漏地围上——当这上千门剑术真的以天地谐律构建起来后,最精妙的剑术此时也无法从这里找出缺隙。
裴液死死盯着这一幕,冰冷的手毫无知觉地攥死剑柄,但只在片刻之后,女子面对心镜就又生出了一次恍惚,手中长剑一顿,再次被万剑一拥而上。
明绮天如今就如一张仙筝有了细微的裂痕,努力抵抗着心镜的攫获,固然仍能在大多时候弹出最神妙的音符,但总在某一刻就忽然变调,心神恍惚。
而【明镜冰鉴】正和《姑射》抵死冲突,这道裂痕正在越来越大。
因此这些趁机扑来的剑绝不是想杀了她,欢死楼二十年倾心构筑的剑龙,其实只是一座牢笼。只要女子脱不出【镜龙剑海】,就只能在《姑射》的反噬中越陷越深,如同落网之鱼渐渐无力最终完全被心镜捕获。
届时她将在心镜之中真正面临千剑加身,《剑韬》会在那里展露殆尽,连带着女子的心神一同留在心镜之中。
这就是面对《剑韬》的“割圆术”。
明绮天恍惚一瞬,身上已又添一道剑痕,在全面的压力下,当一道微小的裂隙出现,后面就是不可挽回的崩溃。
女子苍白的唇微抿,神情依然坚定平静,但难抑的痛苦还是从眉间透了出来,那是来自心神的最深处。
她努力挣脱心镜的捕获,恍惚中再次仗剑破阵,努力要借着清醒的空隙破开这里像以前一样,《剑韬》只要一个缝隙就能找到机会,但这道脱胎于【埋星冢】的天地谐律在【西庭心】入主之后,已经彻底无懈可击。
明绮天眉眼间的恍惚之色越来越重,好几个瞬间,她已有些分不清自己刚刚破去的剑招究竟是那些心珀中的魂魄,还是眼前真实的剑龙。
只有一次次在泥潭中窒息般挣扎,她也在等待纪长云的援助,即便对其效果并不抱太大希望。
纪长云近乎疯狂地朝【司马】倾泻着剑意,每一剑的余波都令裴液用力方能脱出,他一瞬间意识到这是一片怎样的战场——每一剑放到博望那一夜,都足以奠定胜局。
然而【司马】只是幻影生灭,戏面下的面孔终于化为完全的笃定,他凭剑闪烁牵扯,而在其后,衣端止啸烈的长枪一次次在破开纪长云仓促的拦阻。
这位青衣草鞋的鹤发老人此时也失去了山野间的清远之气,身上伤创骇然。
“纪前辈!!先救明姑娘!!!”裴液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着,声音空旷的山腹中更显失哑变调,他看得出局势的倾塌,两个人都在往万劫不复的处境坠落,纪长云唯一的胜机是拼力将明绮天拉出牢笼。
但纪长云恍如未闻,亦或确实无暇他顾了,他只是拼力搏杀着,任谁都能看得出他的搏命相对,但谁也都看得出他的无能为力。
只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剑笼中的女子就越发显出宿命般的无力。
任高空之上鲜血泼洒、剑刃交错,她在冰冷的死境中得不到一丝援手,越来越长的恍惚、越来越重的剑伤,仿佛被一点点夺去所有的空气。
银海一点点将那袭白衣吞没.在无数个场景中,这一定是裴液最不想见到的那幅。
习惯了接受这样的庇护,无论是身体的安危还是心灵的动荡,少年从未做好准备,这道白衣有一天也会破碎染血。
在少女失坠的那个雨夜之后,他分明已经抱剑痛思,将一切归于对自己轻松心态的惩罚,在后面的日子里,那个小城清新明快的少年、州城意气风发的魁首仿佛变了个人,沉抑在黑暗之中,一刻不曾松懈地盯死了身前迷雾中的仇人。
他真的再没有对自己的一丝宽容,也真的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努力。
然而依然在他无能为力的时候,这残酷的一幕摆在了他的面前。
裴液再支撑不住身体重伤的虚弱,用剑撑着没有跪倒在地,而就是在这时心神之中传来剧烈的一跳。
透过【鹑首】,那是《紫竹林龙仙秘诏》轻柔的呼唤,所有用以侵蚀的锋芒似乎就此消去,化为轻柔的拂动,包裹住这道千疮百孔的心神。
它背后的高渺意志仍远在天地之外,但诏图已为其带来了沉缓中冥冥的鼓动。
不是语言,甚至也不是心声,只是从幽旷的诏图中,那意志如此清晰地抵达了他的心神。
——【交换吗】
放开【鹑首】,身入紫竹之林。
是的正因放弃了诏图的神力,他才败给掌控【西庭心】的瞿烛然而他执守着恶图的侵蚀,敌人却肆意挥洒仙庭赋予的力量,以之残害着他所目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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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禁忌的力量朝你敞开了大门。
你怎么能看着那道白衣就这样被这些阴恶之人吞没上面凄艳的血已足够触目惊心。
这当然.已是他唯一能改变局势的办法。
诏图在锵然沸腾,幽冷的紫竹仿佛铺向山腹,少年双眸再一次染上了炽烈的金色。
裴液低头跪在山崖之上,死死握着撑地的剑柄,青筋从额头到脖颈整个浮凸而起,他咬着牙,嘶砺的声音从喉咙中暴怒地挤出来:“——滚!!!”
剧烈的喘息,失血和用力过度已令他头脑晕眩,少年失魂落魄地望着那挣扎浪花越来越短促疲弱的银海.而就在这诏图被按压下去的平静中,一道一直被忽视的挣扎从背上传了过来。
从进入这座山腹开始,它其实就一直在响应着召唤,如同急于归家的游子。只是少年即便不被眼前的一幕夺取魂魄,浑身伤创也在火热剧烈地跳动,根本没有分出心神去处理这道异动。
如今他下意识往背后握去是季枫的那柄佩剑。
“.”
它轻轻摆动着,努力向前挣脱少年的手掌,似乎也想成为那剑阵中的一员。
裴液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它和那些剑同样出自【西庭心】的赋灵,本来就同源共生,也一直都和心珀相连。
只是它是作为发放到弟子手中记录剑术的工具,只有【牵丝】,没有【埋星冢】的刻纹,也并未被纳入【镜龙剑海】之中。
昨夜离开执法堂时,和老人在树下告别前的交谈一瞬间流入脑海。
近乎全然的寂静之中,裴液的手微微颤栗起来。
彻底的绝望不会令人如此忐忑心乱,只有在绝境之中抓到一丝极细的生机才会,生怕那是恍惚中的幻影,或者被自己一不留神就再次扯断。
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下面那道沉沦愈深的白衣,尽管知道她正被最深沉的黑暗捂住知觉,奋力挣扎却见不到一丝透光的缝隙,只被越割越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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