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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仆从回禀说府外一切如常,没什么可疑的人,才算是放心,叫冯氏多拨些人照料。

梁靖就此在谢家住下,玉嬛也松了口气。

不知是被那身骇人的鲜血以毒攻毒地破了迷障,还是宏恩寺那平安符果真有用,她那噩梦也轻了许多,至少不再半夜三番五次地惊醒,只是心里依旧空荡荡的,不太踏实。

……

清晨起身,玉嬛盥洗梳妆罢,如常地去花圃里剪时新的花卉插瓶。

——谢家府邸占地不少、里头住的人却不多,屋舍住处皆十分宽敞,当初搬进来的时候,冯氏便特地开辟了几处花圃,按花木节气栽植,平常又有仆妇精心照料,每日剪新鲜的来插瓶,几乎四时不断。

因念着客院里那人伤重,玉嬛特地多剪了一束,参差斜逸地搁在瓶里叫人送去。

花枝清香,怡人心神,对养伤有好处。

客院中,梁靖却没这等闲心。

他被救下后,随身的剑也被谢家仆人从后园寻回,放在枕边。此刻房中无人,他紧皱着眉头缓缓擦拭剑锋,目光不再涣散虚弱,却如暗夜中负重逆风的行客,坚毅而冷凝。

十岁进京读书,十四岁出门游历,三年后科举考了进士功名,武安侯府的二公子梁靖,是名冠魏州的才俊,在藏龙卧虎的京城都颇有名气。当初他凭本事高中进士,没仗着家族势力留在京城为官,而是去了边地,在军中历练磨砺,练就满身本事,也博得个五品职位。

如今梁靖已二十,本该回京谋个官职,文韬武略,正可施展拳脚。

然而一场大梦醒来,沧海桑田,世事颠倒。

梁靖记得很清楚,在他回京谋职后曾发生的事情——

朝堂夺嫡暗潮云涌,东宫与永王各施手段,世家为保住承袭数代的利益而倾轧争斗,最终令百姓遭殃、民不聊生,辜负了万千将士拿性命热血换来的边境安宁。曾跟他许下婚约的女人葬身宫廷,他的亲人和挚友也在永王的阴谋狠厉下,挨个丧命。

而很多事,都是在谢鸿遇刺后,渐渐偏离正轨。

斟酌几个日夜后,梁靖改了主意。

他没去京城,而是藏匿行踪来了魏州,没跟家人透露半点消息。

孤身赶路,梁靖又存着查探永王底细的心思,途中顺手探了对方几处老巢,遇到些麻烦,受了点伤。于是将计就计,将那三分伤势装成九分,在皮肉割出淋漓血迹,倒在谢家的瓢泼大雨的后院里,名正言顺地住了进来。

这般苦心,自然不是临时起意。

前世得知玉嬛身份后,梁靖其实查过旧事。

谢鸿是在贬回魏州司马后不到两月便遇刺身亡,大概在四月底。随后,永王奉命查案,咬定是太子暗中指使,仓促结案。玉嬛被永王带走,淮南谢家也由此深恨太子,死心塌地投靠永王。

京城里夺嫡的形势,也是在那时慢慢从太子倒向永王,终至太子被废、永王登基。

梁靖对谢家的事插手太晚,只知道永王当时是寻了个跟谢鸿有私仇的人做替死鬼,把刺杀朝廷命官的脏水泼向太子,狠狠踩了东宫一脚,却不知真正刺杀谢鸿的是谁。

算起来,离谢鸿被刺、永王驾临魏州的日子已不远,他藏在府里能帮得上忙。

……

这边梁靖为谢家性命筹谋,正院里,谢鸿自幼读书,几乎没碰过刀剑,也不知危险临近,从衙署回来后,头疼的却是玉嬛的婚事。

灯烛昏暗,罗帐半卷,冯氏才盥洗罢,满头青丝拢在胸前,背靠缎面软枕。

“那日去梁家,老夫人还特地提起了小满,说她也十四岁了,问我可曾遇见中意的亲事。听那意思,她还惦记着小满,想把她娶进梁家去。”

——小满是玉嬛的小名,因生在二十四节气里的小满那日,便取了这名字。

谢鸿原本在翻书,听了这话神色稍肃,坐直身子,“她是打算说给谁?”

“梁元绍的三公子,梁章。”

“梁靖不是还没娶亲吗,就轮到他弟弟了?”

冯氏摇了摇头,“不是那么回事。梁靖也快了,我听说二房的薛夫人中意沈家那位姑娘,沈家也有意跟侯府攀亲,就等梁靖回来定下婚事,两边算是门当户对,人人都觉得是好亲事。咱们小满这婚约又……你怎么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