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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牵着公驴,跟着姐姐姐夫回到家的时候,已接近零点。

王海将公驴拴到院子,看到父母房间灯还亮着,想着父母一定在家等着自己。

又一想,自己回家,并没有告诉父母,于是猜测,那一定是在等着姐姐姐夫他们。

推开门,王海瞪大眼睛,做出“宝强”式的夸张动作,大喊:“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没反应!

父亲王寿山低着头,嘴角巴喳巴喳地抽着烟斗,烟斗里的烟丝忽明忽暗。

“回来了,坐下歇一会儿。”父亲微微抬起头,瞅了一眼咋咋呼呼的儿子。

母亲从炕上下来,一边抹眼泪,一边给儿子倒水喝。

“咋的啦?”王海看得父母悲伤不已,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大姐姐夫完好无损,房子也没塌呀。姐姐的儿子小豆子,在床上睡得香甜,没发生什么事情啊!

王海一脸懵逼,不知所以。

王寿山红着眼睛,用手捏了一把从鼻腔垂下来的鼻涕线,带着哭腔对儿子道:“死了,死了……啊,死了……啊,死了!”

“谁死了?”王海一听,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的家人和重要亲戚。

“驴!驴……咱家的公驴死了。”王寿山泣不成声,手指着后院。

王海笑了,笑得极为隐蔽,他知道公驴对于父母而言,就像另外一个儿子一样,早已经把它当成了家庭成员。

王海故作伤心,拉条凳子坐在父亲对面,强忍着情绪,一本正经地问父亲:“怎么死的,这也太突然了?好可惜!”

“下午,你姐姐姐夫去诊所看病人。我就想着也没什么事,就把后院茅厕里的粪土清理一下。运了十几筐都没事,最后一筐刚搭上驴背,它就倒了下去!就……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王海眨了眨眼睛,低头摸了摸父亲粗糙的大手,沉声道:“爸,驴死不能复生。您要节哀顺变啊!”

“哎!”王寿山哀叹一声,眼泪汪汪道,“我把它当孩子一样养啊,从这么小的小犊子,养到这么大!”

王寿山站起身,伸长胳膊比划了一下,哭哭啼啼道,“它是被累死的。哎,要是它像人一样会说话,累了也会跟我吭一声,可惜它是个畜生,不会说话。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都没有喊一声累,叫一声苦!我……哎!我……对不起它呀!”

王海搂着父亲宽大的肩膀,拍了拍老头的后背,安慰道:“在咱家生活的这些年,这头公驴,也没受什么苦,咱家对得起它。再说,驴子上了一把年纪,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行了,行了,儿子说得对,驴死不能复生,你再伤心也没用。”母亲杨慧霞安慰了一句,将一杯热乎乎的砖茯茶递到儿子手里。

这时,王雅文进屋来,看到父母红着眼睛,一脸好奇问:“怎么了?这回见到儿子不骂了,改抱头痛哭了?”

“去去去,你懂什么?”王雅文被母亲怼了一句,回头又看了看伤心的老伴道,“别在你爸的伤口上撒盐。你爸正伤心着呢?”

“伤什么心啊!您的宝贝儿子,这不平平安安回来了吗?”

“咱家公驴没了。我能不伤心吗?它像个长工一样,为咱家出了多少力,干了多少活?这一死,想靠我再拉驴车送货,再驮你妈赶集……没门……没门……”

“呵呵呵,呵呵呵……”女儿捂着嘴,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原来你伤心的不是驴子本身,而是担心没了这头驴子,没人替你干活了。”

“还笑……别笑!”杨慧霞瞅了一眼漂亮的女儿,轻轻拍打了一下女儿胳膊道,“你爸正伤心着呢,好歹,你也得给老头留一点儿面子。”

说着,杨慧霞偷看了老伴一眼,朝女儿挤挤眼睛。

“别难过了。我亲爱的父亲大人!”王雅文扑闪着美眸,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朝窗口方向瞅了一眼,道,“你的乖儿子,大概猜到咱家的公驴今天要升天,又从外面给你牵了一头更健壮的回来。”

王寿山松开儿子王海的胳膊,将信将疑地看了女儿一眼,很快便打消了念头:“你个丫头片子,没个正经,和老爸我开什么玩笑。王海还是个学生,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怎么会给我买一头公驴回来。平日里,连个爪子花生都不会买,怎么可能!再说了,他也不知道咱家今天死了公驴啊!”

看儿子咧嘴在笑,王寿山觉得事情有些出乎意料。掐灭手里的烟斗,习惯性在鞋帮子上磕掉烟灰,大步流星朝院子走去。

一头健壮的公驴正静静地站在院子中间,并以同样惊诧的眼神,盯着眼前和驴子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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