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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日斜,洒在阶下。

豆青的宽大裙裾自阶面疾速扫过,将缝隙中艰难托举着指甲壳大小腐坏果肉的蚂蚁,如一股回旋的飓风,将之拂落跌地。

不过是半月口粮灰飞烟灭,虽然可惜却也无奈接受,蚂蚁尚未开智,自不会惋惜,却还不待它逃命,便被一只从天而降的软缎绣鞋踩捻至黄泉。

着一身豆绿十二幅马面裙的傅明姜踩着蝼蚁的尸首,捧着高高耸起的肚皮,推开酒肆沉醉楼的门扉,不顾掌柜的招待,直直上二楼,见秋水阁门楣微敞,里间尚无人迹。

傅明姜呼出一口长气,随即推门入了秋水阁邻侧的包厢,一扭头便朝紧随其后的周芳娘劈头盖脸骂去:“你若拿此事诓骗我,我扒你的脸皮!”

说完便觉不对。

若是诓骗,那就是虚惊一场;若不是诓骗,玉郎约见那贱人做什么?是“青凤”的公事,还是当真有了首尾?

那个眼神,玉郎在灵堂里,遥遥看着那贱人的眼神。

若真遭她捉奸在此,她该当如何?

傅明姜眼底涌上一股来势汹汹的酸涩泪意。

傅明姜深喘几口气,微微扬头,以指腹向上抹掉泪意,在心头一遍一遍告诫自己:不过又是个林氏,男人的喜好从头至尾都不曾变,纤长细弱又有几分美貌与手段的女子,即便是上过床,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能抬进家里来?薛枭恐要闹上天庭!

灵堂那日,她话逼到那个份儿上,薛枭那条疯狗仍然上赶着去舔那贱人,京师当日便传出“薛校尉为夫人什么都愿意做”的风声:便可知那贱人手腕技巧,绝非她这种良家出身的世家女可比拟——听说“青凤”里头有专门的嬷嬷教授她们,拿捏床笫之欢以操纵男人的...

傅明姜脑子很乱,无端端想起靖安大长公主来:若母亲还在便好了,至少不能叫她被一颗棋子欺负了去!

周芳娘既充作告密者送了信笺,便自然送佛送到西,打着陪伴的名号,怂着肩侍立在傅明姜身侧,心里只要想到傅明姜痛不欲生的样子,便觉得痛快。

周芳娘并未期待许久,跑堂上茶的功夫,便听见秋水阁“滋滋啦啦”椅脚拖地的声音,随即便听闻一管熟悉且矜贵的男声。

“山月,我以为你不肯来。”

是崔玉郎!

周芳娘埋下头,双目鼓瞪,余光飞快掠过傅明姜,只见这素日颐指气使的贵女,此时满面灰白,双手垂在身侧,像两枝即将被绞杀藤搏杀的枝桠。

秋水阁内,一壶热茶,袅袅青烟。

崔玉郎着芥青外袍,套金腰胯,敛起宽大衣袖,倾身替山月斟茶,姿态谦卑,神容却灼热。

他的沉沦,没什么好隐藏的。

如薛枭一般冷冽淡漠的男人,尚且在山月裙下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他与山月相遇更早,又凭什么不能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山月笑了笑,单手托起紫砂茶盅底部,纤细修长的手腕如悬笔般回旋后又将茶盅搁于案上:“你既不惧被我击杀,我又怎可不来?”

茶盅里直上青烟,将山月清冷锐利的面容模糊得囫囵与亲切。

山月略抬了抬手,青葱般的手虚浮指向崔玉郎的左胸:“伤势可好全了?”

崔玉郎胸腔“咚咚咚”发出如雷鼓捶的响声,他敛目轻笑:“本是好全了,被卿卿的玉手一指,便又有些不好了。”

山月侧首,半挑起眉,双眸微眯,神色透着似笑非笑的受用。

侧间的傅明姜却陷入巨大的惊慌和愤怒:玉郎那道致命伤竟是柳氏所伤!?玉郎分明说的是一群黑衣人,看招式应是禁卫军,公公当即勃然大怒,以为是内宫使的杀招!

谁料到这是玉郎为保柳氏昧他们误入歧途!

傅明姜摇摇欲坠:不是露水情缘,是情根深种...深到她杀他,他都帮她遮掩。

“卿卿还要杀我吗?”崔玉郎倾身问。

山月眸色未动:“自是要杀的,只需逢一个良辰。”

崔玉郎一声喟叹:“良辰吉时,与卿结良缘,此生无憾。”

山月提醒他:“是杀你,并非结缘。”

“孽缘,亦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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