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七魂俱散,仍留肝胆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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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教官,我殉职的消息传回去了,千万别跟我爸妈说,我死得这么痛,你要说,虎儿是为了掩护三万基地人民撤退,没给他们丢人……”
2080年8月30日24时,战刀武队,年龄最小的武者林卫虎牺牲。
这名19岁的少年死前,推了一把想要伸手抓回他衣领的女武者。
随即重重拉上了门。
门后,承载着数万基地人民的归乡号列车,驶入冷冷的雨,穿进黑色的夜。
被留在原地的,站台上的灯光摇晃低垂。
无数黑影压在门上,撕咬着少年武者的脊背。
而林卫虎隔着数百米,依旧眺望着列车后尾车顶上。
那一名名拔刀怒喝、血目通红的战友。
最后,林卫虎布满汗水的眼睛,痛到逐渐失去焦距的视线,停在了领首的黑衣青年肩上。
肩担金星。
那是战刀武队的总教官,亦是龙夏武学总教练,龙夏最后一名当代武圣。
陆煜。
……
车尾顶部。
一身漆黑作战服的陆煜,身上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凶威。
背后斜挎的狭长战刀刀匣开合。
黑沉沉的刀身已落入他手。
然而。
看着被啃食的虎子,陆煜的双手却似焊接般,始终没能斩出那救命的一刀。
他沉默看向对岸。
数百米外。
被按倒在站台上的人影。
那个浑身鲜血的十九岁少年军人,与他对视。
双眼充满祈求,不断摇头。
陆煜本有机会砍出一刀。
也能。
但他不该砍下那刀。
恶潮深处,那些更加恐怖的气息,还未曾行动。
若是……若是总教官出手……嘶。
少年军人最后呲牙一笑。
白牙血红。
他强撑着举起手,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
虚弱地,
朝着归乡号列车敬礼。
喊了最后一声报告。
“报告总教官陆煜,士兵林卫虎成功完成诱敌任务,先行…一步!”
手里紧握的单兵步话机中,传出带着电流的“滋滋”声。
陆煜倏然昂头。
他漆黑的眼瞳深处,盛放了一刹那的烟火。
“轰!”
巨大的轰鸣,自对岸冲响云霄。
不远处的高铁站台,闪动过一阵光。
爆炸声震耳欲聋,脚下的整座车厢都摇晃起来。
即使归乡号已经开出数千米,那大地的震颤,仍然震耳欲聋,令人心悸。
虎子……走了。
驻守在车尾的战刀武队,无言眺望着那一片狼烟。
那是队友林卫虎的自爆。
是他最后落下的一柄战刀,为他们斩断了数万的黑潮。
自从第三场灵气复苏开启,他们已经听过了太多、太多这样的声音。
在这个全球热武器,因高维磁场失效的时代,这样的龙吟震颤,不再来自人间兵器。
它们来自队友,来自前辈,来自一名名龙夏武者。
为了断后,为了掩护,为了袭击。
发出了一声声,最后的龙吟。
陆煜站在最首。
他缓缓松开手里的刀,听见身后的风里,吹来了几句虎儿生前最喜欢的歌谣。
队伍里,不知是谁唱起了《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
就着军歌。
陆煜带着战刀武队,朝着虎子的方向,抬手行礼。
远处,风沙如浪,狼烟四起。
漫长的轰鸣声终于消失。
车顶。
没能救下虎子,反而被他一把推开的小吴。
听着这万分熟悉的歌声,看了看手上的订婚戒指,没忍住一声啜泣。
“虽然那时你我天各一方…你会看到我的爱…在旗帜上飞扬……”
短发的女兵转过头,眼中有泪。
她轻轻问陆煜:“报告……总教官,我能哭一分钟吗?”
陆煜侧过脸来。
不待他回答。
视线里,领口蘸血的小吴就攥紧双拳,近乎急切的说了下去。
“总教官,我知道的,咱们战刀武队,是龙夏最好的屠夫,最好的刽子手,是龙夏最锋利那柄战刀,应该所向披靡斩断一切。”
“总教官,我知道,我们应该保持最严格的纪律和最冷静最理智的头脑,以大局为重……我现在应该抛弃第一情感,抛弃自我感受,当祖国最锋利那把刀,完成掩护第一基地三万人民撤退的计划。”
“可是,我的军婚对象死了,就在眼前,就在眼前,为国牺牲。”
“……总教官,我能难过一分钟吗?”
“你知道的,计划里,今天掩护归乡号撤走的那声龙吟,本该是我。”
本该是我。
说到这四个字,小吴死死咬住下唇。
她紧紧抓住染血的胸襟。
皲裂的唇皮,鲜血下坠,滴入衣领。
胸口那个将她一把推出的血手印,染上鲜红的泪。
已经全然分不清,那是虎子,还是她的血。
狼烟无言。
车顶上,所有身着黑色作战服,面色沉寂的战刀队员,都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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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凝固了数秒。
陆煜移开狙击枪一般的视线,轻轻开了口:“吴秀丽,我允许你哭一分钟。”
军令如山。
吴秀丽握紧手中的战刀,捏紧染血的胸襟。
她将脸埋进帽檐里,嘴唇发颤,不断深呼吸着,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压抑至极的哭声响起。
细细,碎碎。
身为龙夏人民最后的战士,最后的武道大宗师,她连哭泣都是理智的、克制的。
果真,最后也只哭了一分钟。
一分钟之后,她擦了擦眼泪,重新变回了一个沉寂理智的龙夏武者。
披上那身无坚不摧的铜皮铁骨,把人类最后的命运,把爱人最后的意志,放在战刀之尖。
领口传来颤动。
陆煜低头,抬起对讲机。
很快,里面传来一个苍老且熟悉的声音。
“陆煜……”
一阵大风翻过,撩起额前漆黑碎发,陆煜静静眺望远处那抹狼烟。
咔。
放下手臂,打火机落入口袋。
唇边的星火把黑夜慢慢烫出一个大洞,白雾与星光袅袅升起,盘旋头顶。
身后的列车探照灯幽幽点亮,剪出青年在雨夜里的轮廓。嘴边一点猩红,烫走整片黑沉沉的寂,烫出零星一点疲惫与人间烟火气。
武队有禁烟令。
陆煜很少抽烟。
他只是有一点疲惫。
耳畔这个苍老的声音,每一次响起,便会带来一道赴死令。
那些赴死的人,曾经是他庇护的人民。
后来是他手下的徒弟,晚辈,士兵……
雨中风声渐止。
耳边漾起了重重的呼吸。
“呼——哧——呼——哧——”
对讲机那头的老首长,呼吸格外气喘衰弱。
像是一头垂死的雄狮,在发出最后的哀鸣。
“陆煜,我病了,这次有点严重,应该支撑不过今晚了,最后,我想跟你说说心里话……”
唇角猩红一颤。
摩挲着手里的刀柄,陆煜轻轻垂下眼睛。
耳边,老者吃力的声音,慢慢响起:
“三个小时前,我在广播台里,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从蓝星撤退,从龙夏撤退,从故土撤退,让最后的武者,带着仅存的三万龙国血脉,前往异域扎根。”
“而你们,就是死守这个命令的人。”
“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很不公平。”
“你们中的每一个,都是龙夏最好的战士,有最高的武学天赋,最炽热的红心。本来应有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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