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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公主一抹眼睛,“我说的是谢莫如!”

谢贵妃简直忍无可忍,“我得为莫如辩白一句,大公主也说莫如姓谢,难道她的身份不是谢氏女?大公主说一家子反贼,说的是哪家?”

永福公主道,“方家!那不是反贼吗?魏国夫人难道不姓方!”

“方家之罪,不连累出嫁女。先帝元后昭明皇后一样是方氏女,昭明皇后为救先帝而亡,与先帝同陵同寝,难道陛下每年祭祀皇陵,便不祭昭明皇后吗?魏国夫人与家兄亲事,是当年陛下御赐。我与公主说一声,魏国夫人是谢家妇,您贵为帝女,没凭没据不能指着人说是一家子反贼!您这话传出去,是要我们谢氏自尽以证清白吗!”谢贵妃气得不清,一把拽过三皇子道,“公主看看,这是你的兄弟,皇室玉碟上清清楚楚的记着,他的母亲是谢氏!是我!公主说话,就不为你的兄弟考虑一下吗!”

谢贵妃气得面若白纸,眼泪长流,“我们这些妃妾,于宫中服侍陛下,家人在朝为陛下尽忠,公主随口便是一家子反贼。今日说谢莫如,明日要不要说李莫如、张莫如?殿下,那个孩子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你就不怕让人心寒吗?”

穆延泽直接给谢贵妃跪下了,凄声道,“谢母妃,大姐姐言语不慎,我替大姐姐给谢母妃赔罪了。”

谢贵妃直接晕过去了,穆延清哭着叫娘,慈安宫乱成一锅粥。

此等乱象,娘娘公主皇子闹成这样,内侍连忙去请穆元帝。

穆元帝来的时候,宫人已经把谢贵妃抬到慈安宫偏殿去了,太医正在诊治,三皇子在一畔抽抽咽咽的哭。一见父亲来了,三皇子立刻扑过去,抱住父亲小声哭了起来。赵贵妃垂泪道,“这孩子,是吓坏了,别怕,你母妃肯定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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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元帝摸摸三皇子的头,待太医诊完,知道谢贵妃一时急怒攻心,这才晕了过去。太医一针把谢贵妃扎醒,开了药方子呈上。谢贵妃见到穆元帝,更是悲从中来,眼泪滚珠儿般落下。

穆元帝安慰道,“好生歇一歇。”

谢贵妃想说什么,喉间却是一哽,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穆元帝让三皇子陪着谢贵妃,便去了正殿。

穆元帝与胡太后坐在正中榻上,淡淡问,“怎么回事?”

永福公主这会儿也不敢哭闹了,也没人替她说话,于是,永福公主只得别别扭扭的说一句,“女儿随口说了一句,贵妃实在想得太多,女儿并没有那个意思。”

穆元帝喜怒不辩,问,“你说什么了?”不是他偏心宠妃,实在是谢贵妃素来明白,断不会无缘无故的跟公主闹成这样。

说来她这怒火起因,永福公主仍是余怒未消,“还不是那个谢莫如,我们今天去宜安姑姑家看戏,我略说她几句,她就说我是笼子里的百灵鸟,早晚被冻死!难道女儿说错了!魏国夫人就是反贼之女!父皇容她们母女活着便罢了,她们倒成金贵人了!皇祖母略问一句魏国夫人过得好坏,难道不是对魏国夫人的关心?如此抬举,谢莫如还挑皇祖母的不是!”因太后宫里的嬷嬷是穆元帝下令处置的,永福公主还没白目到直接说穆元帝的不是,她继续道,“我不过是教训她几句,也没怎么着,她还敢还嘴,对我大不敬!看在宜安姑姑面子上,我并没有与她计较!”她觉着自己宽厚的了不得哩。

穆元帝道,“长泰,你来说,在宜安府上是怎么回事?”

长泰公主可不敢像永福公主这般糊弄,要是她爹大喜大怒倒无妨,这般喜怒不辩,哪里还敢有半点隐瞒,长泰公主将宜安公主府上的事学了一遍,包括当时诸人说的什么,都学的一清二楚。穆元帝又问,“刚刚是怎么回事?”

长泰公主只得刚才的事复述一遍,穆元帝一耳光直接把永福公主抽到了地上去,胡太后吓得叫了一声,更不必说其他人,都吓傻了。穆元帝由于身世的原因,他是他爹唯一的儿子,自他有记忆,他爹简直是把他宠到心肝儿上,所以,穆元帝对儿女也向来宠爱关切。平日里重话都少,更何况动手了!穆元帝面沉若水,指着永福公主,声若寒冰道,“你好大的胆子!魏国夫人是朕亲封的一品夫人!魏国夫人,大长公主嫡长女!大长公主是谁?那是先帝胞妹,朕嫡亲的姑妈!你说哪个是反贼!谢氏,是宜安的夫族,贵妃娘家,你说哪个是反贼!”

穆延泽生怕他爹再动手,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爹,“父皇!大姐姐已经知错了!”

穆元帝大怒,“传内制官,这等……”急怒之下,穆元帝想寻个恰当的词来形容自己闺女,一时气晕头,竟寻不出,于是,更加暴怒,“这等孽障,也配做公主!”

穆延泽脸都吓白了,内制官唯一的用途就是替皇帝拟圣旨,圣旨一旦拟定,经内阁便可明发,那姐姐这一辈子就完了。穆延泽苦苦哀求,“父皇!念在大姐姐是初犯,求父皇看在父女之情上,给大姐姐一次改过的机会!儿臣愿意替大姐姐向魏国夫人与贵妃赔罪。”

诸皇子公主皆跪下相求,赵贵妃等人真心假意的也一并替永福公主求情,胡太后更是哭道,“谁还能一辈子没个错儿呢。皇帝你也想想,永福年岁还小呢,圣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些人求情,穆元帝当晚就把永福公主放逐到静心庵去了。

连带着皇长子穆延熙都跟着吃挂落,“你是做长兄的,当时看她不妥,就当拦下她!一句话不说,你还有个长兄的体统吗!你还不如长泰!”

穆延熙低头认错,“儿子知错。”他真是冤死了,人家谢姑娘两次要走都走不成,宁荣大长公主、宜安公主、长泰公主三位公主都拦不下永福公主上赶上撞南墙,谁有本事能拦住永福公主啊。

把宫妃打发走,穆元帝问穆延熙,“如何耽搁到这会儿才回宫?”既是一去宜安公主府就生了场气,怎么还出去了一天啊!穆元帝还以为孩子们玩儿得很高兴呢。

穆延熙毕竟年岁不大,他道,“儿子们在宜安姑姑府上用过午膳,又看了戏。李姑丈、谢姑丈、胡家舅公都去了,说说笑笑的挺好。就是先时大妹妹和谢姑娘拌嘴,大妹妹也没吃亏啊。儿子觉着,谢姑娘说百灵鸟的事儿不是在针对大妹妹,大妹妹是想偏了。谢姑娘天大胆子也不敢拿大妹妹比百灵鸟啊,儿子们都在当场,要是大妹妹真吃亏,儿子们断不会坐视。儿子不知道她一直在生气,不然,早回宫了。”

穆元帝气的一掌击在凤榻扶手上,骂一声,“那个蠢货!”堂堂公主,倚仗身份想欺负个人,没欺负成不说,还自爆智商值,穆元帝这辈子都没这样丢脸过!他们家的女人,彪悍强势寻常,除了他老娘有些糊涂,真没这种智商欠费的!

打发了儿子闺女,穆元帝连晚饭都没吃,召来内侍吩咐道,“取一只百灵鸟给谢家大姑娘送去。”这个该死的臭丫头,竟敢这般讽刺朕!

胡太后还迷糊着呢,不满,“还给她送什么鸟儿啊!倒是叫她长脸!”不就是死了只百灵鸟么,自己冻死的,又不是皇家给她掐死的!还要补偿她啊!

穆元帝不说这个,反问道,“母后,处置孙嬷嬷的事,永福缘何知晓的?”为了老娘的脸面,穆元帝没令人张扬。

胡太后道,“永福自小得孙嬷嬷的照顾,突然人没了,永福问,我就说了。”

穆元帝叹,“母后不要什么都跟那蠢才说!”

胡太后嘟囔,“大过年的,别人家都是儿孙团聚,你倒把人给我送到静心庵去,那是女孩儿家该呆的地方么?就是孩子有不对的地方,好生教导就是了。皇帝这般,倒像为个外头的什么毛丫头收拾自己孩子似的?要传出去,人人都以为公主可欺呢。”

公主可欺?

有他这个皇帝在,没人敢说公主可欺!穆元帝道,“什么时候把脑袋放明白了,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一辈子不明白,一辈子就不用回宫了!”说完这话,穆元帝便去了麟趾宫。

内侍于公公跑了一趟尚书府,谢莫如刚与母亲用了晚饭,原已换了家常衣裙,听到内侍来送东西,只得再另行梳妆,去了松柏院。于公公提着鸟笼道,“陛下知道大姑娘心爱的百灵鸟儿死了,吩咐奴才给姑娘再送只好的来。”

谢莫如谢恩后接了鸟儿笼子,笑道,“谁说我的百灵鸟儿死了?我的百灵鸟儿活的好好的。”

于公公这等在宫廷打滚儿熬出头的内侍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谢莫如低头逗一逗百灵,这鸟儿颇是伶俐,立刻欢快的唱起来。谢莫如笑,“表舅是听了我在宜安公主那里讲的百灵鸟儿的故事了吧?”皇帝陛下这是在警告她呢。让她好生呆在笼子里,不然哪天皇帝陛下忘了杜鹃院的存在,争着下手给她们母女一场暴风雪的人可多着呢。是这个意思吗?

于公公心说,你的鸟儿没死,你讲啥百灵鸟儿的故事啊?你怎么这么会编啊!编得有鼻子有眼的!还有,你表舅是哪位啊!

谢莫如仔细的把鸟笼的笼衣放下来,笑,“故事当然是假的了。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想讲个有趣的故事哄一哄永福公主,不想再让永福公主生气而已。不想表舅这般惦记我,我不好进宫,就劳公公代我跟表舅说一声吧,谢他惦记我。虽然我有一只百灵了,再得一只也不嫌多,你问问他,有鹦鹉吗?我也喜欢鹦鹉。”

于公公真是服了谢莫如,光这胆色就了不起啊。于公公道,“大姑娘的话,奴才记下了。”

“真记下了?”谢莫如笑悠悠地,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你不知道,我就怕你们断章取义。就因公公上次说我类外祖母,许多人听到后都这么说,令我烦恼许久。”

于公公拱手道,“大姑娘诶,奴才真记下了,再不敢多嘴的。”您小人家隔空都能干掉太后身边儿的老嬷嬷,小的哪儿敢得罪您哪。

“有劳公公。”

谢家给了赏钱,于公公谢赏,半句不敢多言,回宫复命。

穆元帝正在麟趾宫陪谢贵妃说话儿,谢贵妃其实得多谢永福公主,昨日穆元帝处置了太后宫里老宫人,太后正看她不顺眼,永福公主这般一闹,她立刻成了受害者,又得了穆元帝怜惜。谢贵妃素来善解人意,道,“臣妾也是一时急怒,现下想想,臣妾还是得劝陛下,公主知错便好,小姑娘家,年岁小,难免争强好胜,就容易拌嘴。臣妾想着,孩子们在宜安公主府上还是挺高兴的,不然能在宜安公主府上呆这一整日么。陛下重惩公主,叫宜安知道岂不多想?又有太后娘娘有了年岁,平日里最重儿孙。要按臣妾的意思,这就叫大皇子二皇子一并去把公主接回来吧。”

穆元帝道,“这事不必劝,现在叫她学个乖不是坏事。不知轻重,以后再闯出祸事,朕不欲大义灭亲!”

谢贵妃沉默片刻,道,“陛下这般思量,当真慈父心肠。只是我还得说,陛下挑些厚道仁义善于劝解的嬷嬷过去服侍,就是静心庵的姑子,也要挑明理的,能时不时的开解公主才好。不然,您随意将公主往庵里一丢,唉,公主尊贵惯了,哪里知道下头人的势利呢。”

俩人正在说话,朱公公回来复命,朱公公简直是一字不落的学了谢莫如的话。听到谢莫如亲切的称他为“表舅”,穆元帝唇角都没控制住抽搐了一回,穆元帝听到谢莫如还想要鹦鹉,唇角一勾,道,“嗯,等她什么时候说个鹦鹉的故事,朕再赏她鹦鹉。”

朱公公道,“陛下,奴才要去传这话吗?”

“去吧。”

朱公公今夜简直跑细了腿,他到尚书府时,谢莫如已经准备睡觉了,听说朱公公又来传话,只得再起来梳妆换衣,披着大斗篷去松柏院。听朱公公传了口谕,谢莫如一笑,“表舅实在风趣,多谢公公跑腿。跟表舅说,知道表舅没生我的气,我总算能安心睡觉了。”

朱公公能在太监群里混出头,约对是人尖加人精啊,他这会儿才知道谢莫如为啥要鹦鹉,鹦鹉有啥要紧的啊,人家堂堂尚书府千金,啥鹦鹉没有啊。这姑娘纯粹是为了试探陛下啊,陛下还有心情回这一句,起码近期内没算账的意思。不然,依陛下的脾气,对亲闺女永福公主都是一句话后打发到静心庵思过,又何需同一个小丫头费口舌。

谢家再给他赏钱时,朱公公都有点儿不大敢收了。